“林先生、张先生这边请。”
钟敏送林霖翎、张先生离开，周子健起身同送，一路与张先生平鞠躬告别，直送到电梯口，目送三人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拢方才转身，转身就见陈轻舟站在办公桌后翻过一页电话登记簿，他大步迈到办公桌前：“陈夫人会出席婚礼？”
“文明婚礼。”
“旗袍西装？”
“一切从简。”
“怎么个简法？”
陈轻舟抬眸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又翻过一页电话登记薄。
周子健笑了，他随手拦来一只椅子坐下，两腿交叉，十指相扣：“你的主意真有用，他们听了便答应见一面。”
陈轻舟略一点头，低头读登记薄上的来电人、来电时间，面前的人悠然自得，仿佛在参加下午茶会，陈轻舟读了两行，一顿抬头问：“还有事吗？”
“我们约在鸿运楼见面，上午九点。”
陈轻舟点头示意在听，低头读登记薄，手指一行行划过来电人，只有姓氏而没有名。
梁
曹
陈
谢
梁？
梁劲松？
梁劲松消息比谢家本家还灵通？这时候在上海梁家人只有他。
陈轻舟若有所思，去看来电时间，20：21，他获悉谢随之遇刺不会晚于这个时候，零点以后一点之前浮休在医院门口与他相遇，六个小时……足够做许多事了。
曹
陈轻舟一顿，有些迟疑。
曹十七，还是，曹寿德？
曹十七不过一介商人，兼做掮客，在政治中心徘徊，偶尔捡些残羹剩饭佯作美食兜售，大概不是他，可如果是曹寿德……陈轻舟坐下，是谁，今晚七点慈善拍卖晚会一探便知。
陈轻舟继续看下去。
陈
不用想，本家依礼慰问，她略过看下一行。
谢
梁劲松信息灵通是一回事，一方面也是谢家本家内斗斗得元气大伤，如今勉强维持着排场，势力却大不如从前：
上“谢先生”的幌子不比从前好使，下谢随之不肯为“叔叔”“婶婶”办事，一个谢璟修又只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满脑子的牌、马、酒精和美人。
青黄不接，又不肯安分，还总以为是从前如日中天的时候，用鼻孔看人，脑子被狗吃了。
陈轻舟低头看着电话薄，目光紧紧黏在上面，周子健不满地轻咳一声。
“水在桌上。”陈轻舟头也不抬。
周子健不去倒水，盯着她的眼睛重复：“我们约在鸿运楼见面，上午九点。”
“嗯，我听到了，然后了？”
“这非常不利。不是在家，也不是在公馆，是在外面随便一家饭店，上午九点，这意味着我不是第一位客人，也没有共进午餐的打算，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并不重视这场会面。”
“化劣势为优势，这不是我们周主编最擅长的吗？”
陈轻舟淡淡翻过一页。
周子健受了这恭维，心情大好，小小地谦让了一下：“哪里。我想他们信不过我真与陈夫人交好，所以想借此试探——”
“——社长。”钟敏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柳条箱子，打断了周子健的话，“林先生托我把这只箱子还给你。”
周子健扭头看过去，钟敏单手拎箱，箱子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陈轻舟愣了一下。
“放这吧。”
钟敏便将箱子放到她脚下，箱子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周子健料想是照片、信件一类的东西，否则不会这么轻，男女分手返还相片信札，相当于斩断定情信物，尤其像他们这样撕破脸皮，从前爱得有多深现在便有多恨，两个人今天还能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说两句话，周子健活见鬼。
陈轻舟名声一败涂地，未婚同居出了很大的功。
现代人眼里，自由恋爱仅限于两个青年男女可以在监视的情况下看电影、吃饭、逛公园，握手可以，拥抱勉强，未婚同居简直是骇人听闻，不亚于清朝人看见英国的轮船和现代士兵。
有人以此大做文章，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没敢指名道姓，可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守旧的家庭不必多说，开明、新式的也极力谴责，深怕扯上关系。
陈轻舟因此上了黑名单，从前来往颇多的人家再不敢和她接触、来往，生怕被牵连。
周子健却顾不得这么多。
他自宅起火，情况比这还坏，女儿未婚先孕，只侥幸月份早尚且瞒得住，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女儿非嫁不可，这种情形不嫁也不行。
偏偏没有汇旗银行买办那样的财力，出得起一份让人无法拒绝的嫁妆——二十万现大洋、一栋房，晋升买办副手，不然以林霖翎的资历当得上副买办？
他挖空心思、用尽手段，只差跪下舔人家皮鞋，却连门也没能进，眼见女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也拖不得，家里更是鸡飞狗跳，老的老、少的少，哭的哭、骂的骂，耳根没有一刻是清净。
而此时陈轻舟宛若天使降临，手一指，立即有了突破——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陈夫人攀得上亲，可所有人都想在陈夫人面前混个脸熟，上面的人指间漏的一点油水便足以下面的人吃得肥头大耳，连腰带都系不上。
他看着陈轻舟，陈轻舟对钟敏说：“给周主编倒杯茶。然后了？”后半句话是对他说的。
周子健并没有让别人知晓这件事的打算，哪怕这个人是陈轻舟的助理、心腹，他谁也信不过，此事至关重要，事关女儿名声、家族名誉，他不觉得别人会当一回事，陈轻舟有相近的经历，她或许能感同身受，可——
周子健一手扶着茶杯，半侧过头去对钟敏说：“谢谢。”眼神却不自觉地溜向陈轻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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