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梦醒,池言大病初愈,额间尚有薄汗,心绪却仍缠在雾中那道人影与剑式之上,久久未散。
他未将此事告知旁人,只趁府中无人留意时,悄悄去了西街兵器铺,寻了柄再普通不过的练剑。
用的是自己压箱底的小金库,既未禀报父亲,也未同柳氏提起半分。
那之后数日,他每日清晨早起、夜间偷练,借书斋门侧小院默记梦中招式。
虽剑势未稳、气息浮散,练得七零八落,但到底比从前好些——
这身子是旧疾多病不假,可咬牙硬撑的本事,他也不是没有。
今日,是冬试实战之日。
池言立于演武场东侧回廊下,掌中练剑握得稳稳当当。
他目光略一扫过不远处的告示板,纸面雪白,字迹分明,列着各组对擂之人名。
最下方一行,墨色极浓——
【池言-萧景珩】
池言:“……”
雪落在袖上,他看着那行字,心下一顿,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萧景珩?那小屁孩?和我一组?
演武场远处传来几声哄笑与呼哨,像是哪组对战引起围观。
他未去理会,只将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纸上。
照理说,这冬试分组由教习早于晨课前便已覆卷敲定,学子无从更改,也不许抗议。
若真是那小屁孩操了什么心思——
也未免太巧。
池言眸光微敛,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轻抬手臂,将那柄剑横于手中,低头理了理衣襟的皱褶。
他并未察觉,百步之外的回廊上,一道玄衣身影懒懒倚着朱柱,手中折扇慢悠悠地敲着掌心,目光却自始至终未曾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那人眼尾微挑,神色冷淡,似是随意扫过,却偏偏在望见那道白衫身影时,步子顿了一瞬,指节亦轻敲慢了半拍。
当日名簿送至教习案前之时,萧景珩的确顺手改过一笔。
嘴上说着“本殿下倒要看看这病秧子练了几分”,实则也未深想更多。
他只知自己近来心绪烦躁,总想着找个由头收拾池言一顿,叫男人知晓自己这段时间的“消停”,不是认输了,而是——
放了他一马。
至于为何偏偏将对方换进自己一组,萧景珩却不曾细想。
他只记得,写那人名字时,手极稳,一笔未错,笔锋勾勒之间,竟有几分……
顺手成章的熟稔感。
“切。”
他低声啐了句,把玩着扇子的动作一滞,眼神却依旧落在池言身上,神色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恼怒。
池言低头理着剑柄的缠绦,余光扫了眼四周,见已有不少学子陆续步入场中,按各组名单列队等候。
演武场中央设有三方擂台,石阶上席位分明,各组依序轮流登台对擂。
前方已有两组交手完毕,轮至第三组时,台下忽地安静了些。
“是七殿下。”
有人低声议论,话语中带着几分敬佩。
池言抬眸,只见那位熟悉的浅蓝身影已走上擂台。
衣角一掠,气度温润如玉,步履不急不缓,却自带三分从容。
萧景昀执剑行礼,面上神色温和,毫无咄咄逼人之态。
可剑一出鞘,寒光乍现,似雪中暗锋,气势立变。
对手是一名身形壮硕的世家子弟,起式之势颇为凶猛,刀风直逼面门。
然不过两招交错,萧景昀轻巧一旋,侧身避开,手中长剑贴着对方刀锋外侧滑出一寸,倏然挑起对方护腕。
铿锵一声,刀落地面。
萧景昀剑未指人,只反手归鞘,微一颔首,道:“承让。”
全场寂然数息后,爆出一片惊叹。
“这手‘借势回折’,几近化境了吧?”
“文武双全是真话啊,这七殿下比三殿下……好像还更——”
“嘘,小声点。”
池言听着那些窃语,唇角略弯,目光落在台上那道被雪光映出的身影上,心道:
这小子,当真是全能型天选角色……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多想,忽觉侧后一道目光落来。
——是萧景珩。
那人依旧倚在柱下,脸色不明,眼神沉沉,嘴角似勾了个冷笑,却没说话。
池言偏头假装没看见,拎剑往前走了几步。
“池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润如风,带着一丝轻微的喘息。
池言转头,果然见萧景昀已走下擂台。
方才一战虽不过数招,但终究是实战演练,他鬓边发丝略有凌乱,额前微微沁着薄汗。
青蓝色的锦衣贴身几分,衣襟处略显潮湿,勾勒出少年颀长结实的轮廓。
这少年一身清隽气质本就出挑,如今胜负在手,又添三分英气。
便是随意站着说话,也像从画里走出的春山玉树。
池言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心道:
……景昀这身板……啧……
本钱好像也不错……
“稍后便是你了吧?”
萧景昀笑意未退,气息仍略重。
话语间有汗珠自鬓侧滑落,被他随手一拂,竟不觉失态,反添几分少年人的张扬。
池言轻轻颔首,话语仍旧克制:
“殿下的剑法令人赞叹。”
“你若在场上,也不会逊色。”
萧景昀笑着瞥他一眼,忽又低声问:
“……对手是三哥,池兄,准备得如何?”
池言:“……”
他原想说“还成”,可想到那小屁孩向来自负毒舌,一肚子坏水……
动不动还喜欢贴脸挑衅——
那副模样一想到就让人牙痒痒。
于是他只淡声答道:“不至于叫人轻看。”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极轻的冷哼。
“哟,病秧子还知道自己‘不至于叫人轻看’了?”
池言眨了下眼。
果不其然,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侧后传来。
语调慵懒,却藏着三分挖苦、三分玩味,还有四分不知哪来的不爽。
萧景珩不知何时已走近,手中折扇轻敲掌心,慢悠悠踱至两人身旁。
他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池言与萧景昀之间扫了一圈,仿佛刚刚看到他们并肩而立便已经心情不佳。
啧……
池言默了片刻:“……”
行吧,小屁孩开始炸毛了。
萧景昀轻咳一声,像是想打断什么,却欲言又止。
池言瞥见他仍微湿的鬓角和未完全收拢的衣襟,忽然意识到他身上竟还残留着热气和淡淡的药香味道,是练剑时擦汗的那种草药香。
这气息近了些,倒叫人一时分不清是战后的余热,还是他眉眼间天然带出的温存。
……不对。
池言心中陡然一个激灵,迅速将脑海中那个“这小孩长大以后……不对,现在已经……不得了”的想法——
丢到角落里反锁起来。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关注的不是那一剑的力道,而是那道轮廓……
其实景昀……也算我喜欢的类型吧……
啧,不对。
——弟弟,潜力股,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正当池言脑海中左右互搏之时……
“既然如此——”
萧景珩抬脚上前半步,扇子一合。
“你我,便来看看,谁才该‘轻看’谁。”
那眼神带着久违的张扬和挑衅,像是终于逮到机会想把憋了好久的火气一次性撒出去,还得堂而皇之地撒个尽兴。
台下教习扬声:“第七组,上场。”
池言无奈轻笑,拎剑登台,脚步却极稳,雪落无声,风过衣袂,白衣如鹤。
他步步向前,眼角却瞥见那玄衣少年紧随而上,腰佩长剑,神情冷峻如霜雪初霁。
两人隔台对峙,剑未交,气先凌。
言子只当小七是弟弟啊啊啊啊[爆哭]
目前暂时是这样的[狗头]
老珩吃瘪可能没那么快[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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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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