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轻轻挣了挣,但谢离却固执的不放开,他目光坚定又温柔,就那般静静将池鸢注视着,池鸢眸色渐渐清明,她松了酒壶的把环,谢离也松开了她的手腕。
楼阁前的花园很大,出了长廊石阶,就是一大片牡丹花海,举目望去,灯火辉耀,五色花簇美不胜收。谢离引着池鸢从花丛中的石道上走,月光清清,映照着地上三道人影,谢离单手摇扇,另一手背在身后,路过的晚风拂起他脑后松开的发带,蹁跹如蝶,一路飘飞到池鸢耳畔。
池鸢伸手抓住那根乱飞的发带,谢离察觉转身回望,池鸢眯起的双眸,唇角浮起的笑迷人又危险,“笨啊,发髻散了都不知?”
谢离眸光定在池鸢脸上,瞬间红霞飞满他眉眼,他忙接过她递来的发带,转过身将散开的半束青丝胡乱系好,可越是急切手中动作就越出错,池鸢看不下去,走上前抓住他的手,牵引着他将发带系好。
“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池鸢就站在他身后,说话时他都能感受到从她嘴里吐出来的热气,谢离身子一僵,脸色更是通红一片,半天不敢回头看她,“没,没有,咳……夜风有些凉,时辰不早了,我,我去向彦公子辞别。”
看着谢离飞快的脚步,池鸢心生诧异,转身寻问薄薰:“你说他跑那么快作什么?我还不想回去呢。”
薄薰半垂头,身子一阵阵抖动,似在忍笑,“噗,不知道呢,主人,您不回去吗?”
“回去作什么?我又不需要睡觉。”池鸢回头看向身后的楼阁,一瞬间,她似乎看见楼阁二层有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大概是秋玉彦吧,没想到他会那么忙碌,每每相见,总有处理不完的琐事,这次离开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何时了。
池鸢凝思片刻,吩咐薄薰将谢离送回去,而她则转身往楼阁飞去。
池鸢轻身飘落到窗沿上,屋内烛火明灭,随着徐徐晚风有序浮动,放眼望去,一排排书架倒映着烛台昏黄的光,却投映出一道道沉暗的阴影,东侧书桌前坐着一人,青纱帐幔阻隔了视线,只能隐隐看见一撇白衣。
池鸢轻手轻脚的踏上地毯,挑帘而入时,伏案的秋玉彦也同时抬首,“你不是要走么,为何回来了?”他唇角噙笑,半边脸却掩在烛火都照不到的阴影中。
“谁说我要走了?是谢离要走,又不是我。”
池鸢明媚的笑容似乎点亮了秋玉彦眉间的阴霾,他直起身,清俊眉眼终于显露在烛火下。“你是舍不得我了么?”
池鸢神色一顿,想了想直言道:“是有一点,上回说,你要弹琴给我听,总该兑现一下吧?”
秋玉彦倏然起身,他步伐极快,月白的衣衫轻轻飘飞,勾勒出一副极美的画,池鸢被他衣上绣着的金纹牡丹吸引了片刻,等回神时,秋玉彦已经站到她身前了。
秋玉彦俯身低头,眉眼间的笑温柔又易碎,声音清润又绵软,语气还潜藏着半丝颤抖,“池鸢……你,当真舍不得我么?”
池鸢抬头瞧他,眸光亮度惊人,“嗯,因为我想听你弹琴。”
秋玉彦眸光一怔,其中汹涌着某种难言的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猝然牵起池鸢的手,走向隔壁乐室,池鸢也没挣扎,右手任他牵着,但他手心温度灼热,和她冰冷的体温相衬,更难以让人忽视。
秋玉彦左手取琴,右手揽住池鸢的腰,轻身一跃,飞出楼阁,向后山的花池而去,时近初夏,花池里的睡莲已是含苞待放,秋玉彦揽着池鸢飞到一处亭檐上,稳稳落足后才舍得放开她。
“你想听什么曲子?”秋玉彦俯身坐到檐脊上,开始摆琴试音。
池鸢认真想了想,“不知道呢,那就弹你最喜欢的。”
秋玉彦抬眸看她,那认真模样似要将她眉眼深深印刻在脑海里,“好,此曲名为溪云雾雨,是我近来创作的新曲谱,你是第一个听众。”
“你作的?好呀,洗耳恭听!”池鸢环手盘坐在他的身旁,天悬皓月,两人衣?交叠,美成一幅画。
秋玉彦拢了衣袖,轻轻抬腕,目光凝落在池鸢脸上,随即他缓缓闭眼,抚琴勾弦。
琴声一动,周围虫鸣喧嚣声瞬间静止,一开始的曲调沉稳又不失华丽,忽而,弦音一转,如心底泛起的涟漪,丝丝萦绕不断,待一圈圈涟漪散去,那弦音猝然化为汹涌波澜,直扣人心,惊涛骇浪中,思绪也随之展开,一幕幕往事席卷而来,让人心生惆怅,而后琴音散开,又如往事随风,怅然若失间,蓦然悲凉。
琴音散去,余音久久不散,池鸢怔怔回神,看着秋玉彦低垂的眉眼,不知为何,胸口突然堵得很难受,她不自觉的抚上心口,为这莫名情绪感伤,都说曲由心生,琴石的心事竟如此沉重悲凉,让她的心也跟着难受了。
秋玉彦调整了一会才从曲境中回神,他转眸看向池鸢,见她眉染愁容,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弹这曲子,让你无端生忧。”
“此曲基调确实伤感,但也证明你琴技之高超,凡尘俗曲难有打动我的,你这一曲还算一个。”
秋玉彦顿然展颜,“你倒会安慰人了。”他抬首看向夜幕中的明月,轻声一叹,“如此花好月圆,如此良辰美景,有佳人相伴在侧,我又何必感伤,好,你且再听我一曲。”
“好。”池鸢应了一声突然飞身跃向花池,她轻点荷叶,在雪白的睡莲间蹁跹起舞,秋玉彦看着她飞跃的身姿,再次勾弦,抚弄琴音。
这次的曲子灵动又轻快,好似蝴蝶入梦,又如飞鸟入云,让人化生出翅膀在如梦似幻的梦境中飘游。
池鸢飞累了,躺到花池的大石上闭眼假寐,美妙琴音萦绕耳畔,就是最好的入眠曲,不知不觉中,池鸢放松五感,当真睡了过去。
秋玉彦一曲弹罢,抬首去寻池鸢身影,当见她随意躺在地上睡觉,不禁摇头幽幽一叹,动身朝她跃去。
未想池鸢睡得极熟,就连他靠近都不醒,秋玉彦端视着她的睡颜,睡梦中池鸢神情依然清冷如雪,周身更是散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伴着微凉的夜风,如寒冬冰霜一般冻人。
他知道她睡眠向来浅,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睡得极深,好似沉浸在他琴曲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秋玉彦脱下外衫给池鸢盖上,他没舍得叫醒她,难得见她一次,他只希望时间不要走得太快。
秋玉彦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去碰她的脸,触手瞬间,那冰凉的体温冷得让他心惊,若不是知道她是如此体质,还以为她……秋玉彦连连摇头,止住自己无端幻想,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便什么都不奢求了。
月上中天,池鸢身上的雾气越来越浓,秋玉彦不愿离开她半步,半个时辰后,薄薄内衫已被雾气濡湿,半身肌理也随着透明的布料显现出来。
忽然池鸢睁开眼,第一眼是望着天上的明月,第二眼才转向身旁的秋玉彦,“你,你坐这儿干嘛,不睡觉吗?”
秋玉彦低眉笑了:“想陪着你呢,看你睡得这么香,我便舍不得睡了。”
池鸢撑手坐起,见秋玉彦衣衫湿透,拾起身上的白衣递给他,“快穿上,我没事,但你会着凉!”
秋玉彦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她,池鸢皱眉坐起,亲自替他穿衣,“你又使什么性子,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没使性子,只是受宠若惊,原来你也知道关心我的。”秋玉彦看着池鸢忙碌地在他身前伺弄,唇角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
池鸢费了好大劲才给秋玉彦穿好外衫,本来穿衣这件事不难,难就难在秋玉彦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便是抬手也是她自己抬,从未见他这般惫懒过,想至此,池鸢忽觉不对,好似从她醒来,秋玉彦就没动过,他怎么了,难不成吹了一夜的风被冻傻了?
池鸢想罢,直接出手搭上秋玉彦的脉门,“你,你刚才掉池子里去了,怎么被寒气侵蚀得这般厉害?”难怪他内衫都湿透了,不对,秋玉彦武功不弱,即便掉进水里也能用内力烘干。
秋玉彦没说话只是看着池鸢笑,池鸢皱起眉头,伸手又探了一遍,随后盘腿坐下,开始给秋玉彦输送内力舒缓他体内的寒气,双手相叠的瞬间,那熟悉的寒气顿然让池鸢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原来她无意深眠之后,身体五感减弱,溯月功就自行运转,为抵御外物入侵,但凡靠近她的人或物,都会被溯月功的霸道霜气侵蚀。
想通是怎么回事,池鸢顿时有些生气,她瞪着秋玉彦,咬牙道:“你,你为何不叫醒我,知道不舒服,为何不离开,你,你这样不走,岂不是诚心要让我害死你吗?”
秋玉彦额上渗满了汗水,面色也被持续袭来的真气炙烤得通红,历经一冰一火的洗礼,他的脸色变幻不断,整个人也随着真气流动而微微颤抖,还好秋玉彦底子不弱,若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能熬得住。
“没事,死不了……”秋玉彦急喘一声,简单五个字像是用尽了力气,池鸢察觉不对当即收手,这才想起她的内力与秋玉彦相冲,若再给他输送真气可能真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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