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茗悄悄偷看池鸢时,池鸢也在注意他的反应,本来想看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哪知这胡茗竟是格外沉得住气,而那李元也豁得出去,直打了几十个巴掌,力道上不敢有半分弄虚作假。
昨日池鸢对李元说下次见面就杀他,本来是一句戏言,她将此事忘了干净,却不知给人留了这么大的阴影,既是恰巧遇上,本意也不过刁难罢了,但见李元这般虔诚赔罪,池鸢刁难的念头也烟消云散。
“你。”池鸢才说出一个字,一滴血珠就飞溅到她端盏的手指上,池鸢看着那滴鲜红的血珠,皱眉喝道:“住手!”
李元挥到半空的手猛然停住,一旦停住,他整个人就软倒在地,那晕头转向的感觉使得他昏昏沉沉,视线内一片模糊。
“念你诚心自罚,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但你莫要忘了,事由何起。”
李元脸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抹掉嘴角的血,喘着粗气道:“谢,谢池姑娘恕罪,李元,对天发誓,没与那齐家,有半分瓜葛。”
胡茗神色顿变,心中暗道:之前李元与他说的事里可没说与齐家有关呀……池姑娘背后的人是流光君,上回又见彦公子与她格外熟络,这背后两股势力,莫非都对齐氏不满?若当真是这样,那他们胡家危矣。胡茗又想到去年流光君曾对他说过的话,面上看似敲打,实则别有深意,看来此事早有预谋,那他们胡家也该做两手准备了。
池鸢扫了胡茗一眼,但见他面色有异,轻哼一声,起身道:“此事便了,就此别过。”
“诶,池姑娘……”胡茗话刚说开,身前人影一晃,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胡茗慢慢放下手臂,目光扫向地上猪脸一般的李元,李元对上胡茗视线,咧嘴笑得分外凄惨,胡茗看不得他那血水飞溅的模样,挥手让小厮将他抬出去。
东西园之间,有一条河流横贯而过,这条河水很浅,宽约一丈,一眼可见河底乱石和游鱼。池鸢沿河岸行来,驻足在岸边的垂柳下,望着荡漾的柳丝如舞姬挥动的水袖一般,随风摇曳,柔媚无骨。
路行渐深,忽见荫荫柳林后露出一角飞檐,那是一座精致的凉亭,亭有九面,每一面悬挂铜铃,但见风拂过却不闻其音,几面垂挂的竹帘后,隐隐约约透出两道身影。
池鸢凝神一探,花丛树影间,藏匿着不少护卫,亭台下更是站了诸多小仆,池鸢当即敛息,轻轻一跃,飞上亭掩,藏于茂密纤长的柳枝后。
“来,安兄,我敬你一杯。”
咦,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池鸢探出飞檐,晃动的竹帘间,露出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王安与齐屿,这二人当真是焦不离孟,走到哪都形影不离。
亭间,铺着朱红锦缎的石桌上盛放着茶点果子和几壶酒,王安与齐屿相依而坐,两人正对着亭外河景,一边喝酒一边闲谈。
“屿兄,事情办得如何了?”王安随意问道。
齐屿唇角含笑,左右看了看,俯身贴至王安的耳畔道:“暂时扫清了几处障碍,不知安兄那边可做好了准备?”
王安双目低垂,轻声笑道:“一切都好,只等屿兄支援。”
齐屿仰头喝了杯中酒,随后大喝一声:“好,痛快!等事成之后,安兄,我这里还有一份大礼送与你。”
“哦?大礼,那安某便拭目以待了。”王安说完垂头喝了一口酒,但眸中笑意不达眼底。
其后两人的对话就随意了许多,就在这时,一个抱琴的男子从河岸边的小道路过,齐屿瞧见,当即挥手使人将他唤来,男子起初推拒几番,待小厮报上齐屿名字后,男子即便再不情愿也不敢拒绝。
等男子走至亭下,池鸢便发现这抱琴人很是眼熟,正是昨日竹林里撞见的七人当中的弹琴者。
齐屿端着酒杯,居高临下的睨着阶下的男子道:“乐者,报上名字来。”
男子俯身行礼:“小生岳柏,见过两位公子。”
“岳柏……”齐屿语气轻慢地念着男子的名字,而后,与王安道:“正巧有美景而无雅乐怡情,就让这乐师弹弄几曲,与我们助助兴吧。”
王安抬眸看向岳柏,颔首微笑:“还是屿兄懂得情调。”
齐屿吩咐岳柏:“那个谁,你都会什么曲子,说来听听!”
当岳柏听见齐屿喊他乐师之时,脸色就变了,他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生,怎是那贱籍乐师之流,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与昨日的李元相比,今日所见到的两位公子,单是齐屿就能令他们岳家万劫不复。
“怎么,你是没听到吗?”见岳柏犹疑,齐屿颇为不悦,出言喝令。
岳柏恍然回神,拱手道:“小生琴艺不精,恐会污了贵人耳。”
“哈哈哈哈哈……”齐屿听了大笑出声,挥手令让小厮去抢岳柏的琴,“既是学艺不精,那你怎可对得起手里这把琴?去,把他琴夺了,当着他的面摔碎。”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岳柏脸色瞬白,还不等他如何辩解,两个小厮已经上前,一左一右蛮狠地抢了他的琴,岳柏顾不得许多,上前去抢,却被齐屿小厮狠狠推到地上。
齐屿坐在案前看得津津有味,岳柏抬头见了,瞬间心明,当即跪地祈求:“住手,快住手!齐公子,小生错了,小生会弹很多曲目,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小生嘴拙失言。”
齐屿懒洋洋地品了一口酒,笑问道:“哦~会弹很多曲目,那清波绿,桃花扇,你可会?”
岳柏愣了愣,拱手回道:“这,这……小生从未听闻。”
岳柏所言不假,他家教极严,甚少涉足红楼楚馆之地,所以,这坊间流传的曲子他自然不知。
“当真?”齐屿眯起双眼阴沉沉的看着岳柏,“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本公子有很多办法让你不得不屈服。”
王安坐在一侧神态怡然的喝着酒,对于齐屿的刁难视若无睹,说到手段和心狠程度,他确实比不过齐屿,两人之所以投缘,只不过是因为某些难以开口的兴趣上志同道合,但深究这段友谊,不过是两人利益往来的遮掩罢了。
“齐公子,小生当真不会,小生若食言,不出三日必烂嘴腐舌而死!”
看着岳柏义正言辞的模样,齐屿拍手笑道:“罢了,将琴还给他,那些乐曲也只有琵琶才弹得出风韵,你这素琴若弹了,我还嫌不够情调呢。”
齐屿说罢又吩咐岳柏道:“今日本公子心情好,暂且饶了你这一次,你,就随意弹几首你会的吧。”
岳柏松了一口气,抱着失而复得的琴,跟着小仆走到一侧的石台上开始调弄琴弦,不一会,那素琴之音便悠悠而起。
齐屿听了半阙,惬意地拈起一颗葡萄,正欲往嘴里送,忽地,一阵怪风迷眼,等齐屿睁开眼,手里的葡萄还在,但盘子的一整串葡萄却不翼而飞了。
“咦,安兄,这,这葡萄呢?”齐屿扔了葡萄,指着空了的果盘对王安道。
王安正细细闻听琴音,听言转头看向果盘,桌上一共放置九盘果子,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地方空出来一块确实显眼,王安惊讶一小会,笑看齐屿道:“屿兄,原来你这么喜欢吃葡萄?”
齐屿怔了怔,随后大笑出声:“安兄说什么呢,我便是再喜欢吃,也不可能一下吞掉整串葡萄吧?再说了,这盘子刚还是满的,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难道,你不觉得蹊跷吗?”
齐屿说罢侧身往桌底瞧了一眼,见没有,当即招人上来,“去,警戒四周,看有没有装神弄鬼之人。”
“是。”小仆退出亭间,抬手吹了一声口哨,霎时,柳林间藏匿的十几个护卫就散了开去。
王安盯着空出来的果盘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齐屿道:“屿兄,听闻昨日开园,这西园中就出了两桩奇事,不知你可知晓?”
齐屿拈了一颗樱桃送进嘴里,“知道,听闻那骚动都是由一个女子引起的。”
王安放下杯盏,似笑非笑的看着齐屿,齐屿被他看得莫名,凝眉深想,惊道:“你,安兄难道以为此事是池姑娘做的?”
王安双眸笑弯:“我了解她的性子,她的确做得出这些事。”
齐屿有些纳闷,但一想到之前在姑苏被池鸢戏耍的事,脸色顿然变得难看。正巧,方才散出去的护卫也都退了回来,小厮来报,周围并未发现异常。
齐屿听了,忍不住笑道:“我说安兄,你当真是个情种啊,且不说之前的,就说近几日,流光君用代表他身份的车舆接池姑娘进栖梧山庄,此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王安笑容微顿,“我知道……但那又如何?他们做他们的,我做的我的,我们互不相干,是,我王安的确没那个本事得到池姑娘,但是你就觉得他们能得到池姑娘了?”
王安说着蓦然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看着远处的山景道:“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局面,一个是彦公子,一个是流光君,这两人一旦争斗起来,你说谁会得利?”
齐屿被王安此言惊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好一会他才消化完王安的惊世骇俗之言,不禁抚掌赞道:“不愧是安兄,如此野心,当得未来王家家主之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