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夜拂溪林(7)

阮青枝慢慢收拢掌心,啪的一声,柳树枝上装点的鲜花突然坠落到肩头,阮青枝拾起那朵素白的茉莉花,紧抿的唇角微不可闻的上扬些许。

之后,阮青枝离开湖畔,避开人群,走入一条暗巷,清冷月光从瓦檐缝隙间投下,使得巷弄,一半清明,一般晦暗。

巷中堆积不少杂物,其间还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浑身发臭的乞丐,见有人来,动也不动,任其从身上跨去。

阮青枝目不斜视,朝更深的黑暗走去,突然,一只污黑的脏手拽上了他的皂靴,阮青枝微微皱眉,甩开那只手,继续往前走,哪知那人却不依不挠,将脏手拽向他雪白的衣摆。

看到衣角留下的脏手印,阮青枝眸色转深,月光下,他手中寒芒一起,随着乞丐一声嚎叫,那只污黑的脏手便躺在一片血泊中。

阮青枝越走越远,也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到周遭热闹喧哗之声远去,他才堪堪停步。

漆黑巷陌,无人街道,几盏将熄未熄的灯笼随风四面摇曳,呼啸的风声裹挟着落叶,在石板道上一路滚落,逐步远离檐下最后一丝光辉。

阮青枝站在街头,四下探望,此地看似无人,但街边紧闭的门窗缝隙中,有黯淡的光点在闪动,那些蛰伏在暗的人,在默默窥视突然闯入的他。

阮青枝神色沉敛,执剑从寂静的街市而过,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注视他雪白的剑锋上,几滴残留的血迹。

本是蠢蠢欲动的一番人,但见那柄锋利的剑,剑上的血,就突然犹豫不决了。

漆黑的街道,阮青枝独身而行,一身白衣,亦如锦衣夜行,显眼又夺目。

忽而,风声变疾,初夏时节,凉爽的风却变得阴冷刺骨,咚咚咚……身后几盏灯笼陡然掉落,一路滚落到阮青枝脚边,阴风将最后的光明熄灭,街道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

阮青枝执剑转身,淡淡月光下,屋檐一角,蓦然显现出一道高大身影,月光将此人身影投映在石板路上,看上去形状微微怪异,身形也扭曲得和常人不同。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躲在暗处窥视他的目光全都销声匿迹,此刻的街道,才是真正死寂一片。

阮青枝与檐上黑影对视,那黑影背对月光,看不清脸,但他感觉,那黑影的目光就锁定在自己身上,而之前他所感受的阴冷,也在此刻找到了原因。

僵持之间,黑暗墙角,突然跳出许多蟾蜍,它们齐齐跃向阮青枝,阮青枝退后几步,不想身后聚来更多,这时,一只体型稍大,身上密布疣腺的丑陋蟾蜍跳起身,朝阮青枝伸出欣长的舌头。

阮青枝飞踏起身,一剑将它斩成两截,猩红的血喷洒而出,引得周围蟾蜍更加兴奋涌来。

阮青枝攀上檐柱,低头一看,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蟾蜍,已经没了落脚之地,也就在他查探的片刻功夫,几只蟾蜍竟顺着地上堆积的杂物跳了上来。

阮青枝迅速出剑将蟾蜍击杀,但即便他出剑再快,也抵不过源源不断的蟾蜍大军,突然,有冰凉的东西飞溅到鞋面上,是那些蟾蜍在喷毒,阮青枝抬袖挡住脸,心想杀不完便躲,然他才动身,远处蛰伏的黑影就猛然朝他飞来。

“当”的一声,阮青枝的剑和黑影的刀在半空中相会,也在此刻,阮青枝才终于看清此人的脸,那张脸丑陋得足以让人连做半月的噩梦,阮青枝看愣一瞬,一股强大的刀气便将他从半空击落,朝地面那密集的蟾蜍堆里坠去。

就在蟾蜍们伸长舌头,迎接一顿美味大餐时,一道身影从黑暗中飞速掠来,将阮青枝拦腰抱起,凌空虚踏一步,折身跃上屋梁,和黑影对立而望。

阮青枝躺在相星竹怀中,一阵闷咳之后,嘴角开始溢血,脸色也变得青灰一片。

相星竹心痛不已,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大手抵着他后背,为他输送内力抑制体内毒素。

“今年的武林大会真是热闹,想不到,竟连久居外海的鬼怪都纷纷冒出了头。”相星竹盯着对侧黑影,眸中笑意冷冽骇人。

黑影蹲在檐脊上,手中长刀映着月光,折射出惨淡的灰白刀光,他盯着相星竹上下打量,暗夜之中,一双眼睛和嗜血的毒蛇一样阴冷。

“你……是谁,为何出手抢我猎物?”黑影声音如刀锋磨石一般刺耳难听。

相星竹眼眸微敛,看黑影的眼神如看一具尸体,“我是谁……呵呵,看来山蛙阁下久居外海,已经忘却前尘旧事了……”

黑影身子一震,直勾勾的盯着相星竹道:“你,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相星竹冷冷一笑:“呵……我为何知道?山蛙,不对,应该叫你孔别,孔别,十年不见,既连我都认不得了,看来你的记性确实差了许多,不如让我来好好敲打敲打你?”

听到相星竹说出自己真名,孔别惊讶得双目震颤,他上前几步,透过微弱月光,细细辨认相星竹的面容,当见月色下,那双特别的青蓝眼瞳,孔别震惊张嘴,随即扭身逃跑。

“既来了,为何要走?”相星竹轻轻挥手,孔别便被一道霸道力量控制,压迫着跪倒在瓦檐上。

两道黑影忽从远处屋脊上跃来,他们停在孔别身前,其中一人出剑斩开孔别的兜帽,让他那张丑陋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

孔别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如蟾蜍表皮疣腺一样的凸起之物,就连是嘴巴,眼皮之上也长满了疙瘩,这些东西迫使得孔别抬眼看人时,大多都是迷成一条细长的眼缝,那眼形如毒蛇竖瞳一般阴冷诡异。

孔别看着身边两个黑衣人,撑地的手颤抖不止,“你,你是竹……竹公子……”

相星竹为阮青枝输了一会真气,见他面色恢复,心下稍宽,抬头与孔别道:“想起来了?想起来就好,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你对我心爱之人下重手的代价了?”

“心心爱之人?”孔别倒吸一口凉气,慌忙解释:“不不不,小人不知那位公子是谁,若是知道他是您……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碰呀!”

“呵呵,量你也没那个胆子,好了,你也不必害怕,今日我还不想杀人,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他带走!”

相星竹一声令后,两个黑衣人便将孔别绑住,抬着他往城外跃去。

“呃……”

孔别刚走不久,躺在相星竹怀里的阮青枝便蓦然苏醒,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血水正好喷到相星竹的脖颈,相星竹疼惜的看着阮青枝,哪顾得山颈边污血流淌,“青枝……你醒了?”

阮青枝缓缓睁眼,一见近前贴近放大的脸,眉峰顿蹙,咳声又起,“你……你滚,不,不要……靠近我……”

“好好,我滚,我滚。”相星竹轻抚阮青枝的后背,顺着他的话叠声抚慰。

“你……”阮青枝伸手推了推,但身子实在难受无力,一时竟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

相星竹半蹲下身,将怀里的阮青枝扶坐起来,“青枝,你腑脏受损,不宜乱动。”

阮青枝捂着胸口闷咳,呼吸都跟着抽痛起来,“……不……要……你管,带……我……回去……”

相星竹双唇紧抿,扣住阮青枝的手腕不松开,“好,我带你回去。”

到达客栈已是深夜,主楼笙歌还在继续,花园后的楼阁依然僻静,相星竹飞下楼檐,凝神一探,见谢离未归,一脚踢开房间门,将阮青枝一路抱到大床上。

他俯身坐在床边,手还紧紧牵着阮青枝冰冷的手,“青枝,别忍着,哪里不舒服要与我说。”

阮青枝半垂眼眸,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相星竹将他的手轻轻抬起,拿到脸庞轻轻蹭动,“可你在我眼中就是脆弱的,你内力薄弱,受他一击,能扛下来已是万幸,青枝,我没杀他,我留着给你,待你伤好,我带你亲自去杀他。”

“……不必。”阮青枝看到相星竹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和宠溺,心中一涩,难言情绪让他更是苦闷,只能别开头,不再看他。

相星竹早已习惯他的冷漠,而今,也只能趁他伤重,强制霸占他的手,来感受那久违的气息。

“你既要出去,为何不喊我?”

“为何……要喊你?”

“现在的沐川城鱼龙混杂,危险无处不在,你独身去那般偏僻之地,却是为何?”

“……”

“青枝,我知你心里仇恨难解,也知你嫌弃厌恶我……但请你不要固执心中执念,走上绝路,也希望你,可以尝试着相信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阮青枝沉默许久,轻声回道:“我不是去……寻死路。”

相星竹眼眸微微一亮:“那你去暗街做什么?”

“我……我只随意走走,不知那是何处……咳咳……”说着,阮青枝便又咳了起来,相星竹神色一慌,忙扣上脉门探他伤势,“青枝,来,坐起身,我为你运功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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