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这样说,少年更是不好意思。之前在光线昏暗的小巷,他还没怎么看仔细,一到这阳光明媚的墙檐上,他就发现池鸢华丽的衣裙,以及她举手投足之间空灵出尘的气质。
虽然池鸢戴着帷帽,但少年还是看愣了眼。恰好,院墙内有一株高大的紫薇,繁花盛开的枝叶延伸到了高墙之上。
池鸢站在花树前,一树鲜红的紫薇将她的身姿衬得飘然若仙恰到好处。
“关于这卫府你还知道什么?”
少年呆呆地望着池鸢,有些愣神:“……啊?”
霎时,风声顿起,一树紫薇摇曳不断,飘落的花瓣却在少年眼中变成了桃花,桃花朝着他的脸坠来,那一刻冰冷的触感,让少年不住地打激灵。
“……呃,卫府,卫府小的知道……”少年抱着手臂一边打哆嗦,一边回话。
池鸢撇去肩头的紫薇花,一脸奇怪地望着他:“这么热的天,你还冷?”
“……呃呃,不冷,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冷。”少年搓了搓手,继续道:“卫府家大业大,名声在外,紫阳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他家里却有个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少年突然将声音压低,神秘地朝池鸢笑了笑。
偏院靠近后山,白日几乎没人路过,院内植被茂密,就是有人路过,都不一定能发现墙头上的三个人。
云兮慕站在池鸢的另一边,隔着一树花枝,只能看见他与天空云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什么秘密?”池鸢心中好奇,向少年走近了一步。
少年瞬间心跳加速,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更何况自己一身褴褛,还散发着半个月没洗澡的臭味。就算池鸢不嫌弃,少年也十分羞愧地主动离远。
“卫府有三位公子,其中大公子和二公子已经成家,卫老爷最疼爱的小公子,却在年华正茂之时病逝。”
“在小公子病逝没多久,卫老爷也因伤心过度旧疾复发,整日卧床。如此还不算,听说卫老夫人,也于半年前不幸染了重病,而小公子的两位兄长,虽是身体康健,却在仕途上屡屡碰壁,家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卫府衰落成这样,在整个紫阳镇,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人家。”
“听府里的下人说,卫府之所以家道中落,衰运当头,全是因为那早逝的小公子心愿未了,阴魂在府内徘徊不去,这才导致卫府运势不佳,频频出现闹鬼之事。”
池鸢听完沉思良久,问少年:“你一个乞丐,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隔着轻透的帽纱,少年好似看见池鸢一对明亮如星的眼眸。
也就对视一眼,少年就羞怯地转过头:“就、就小的和卫府的一个小厮有些交情,小的经常帮他跑腿,一来二往就有些熟了,这些事,都是他与小的说的。”
“当然……这小厮的话真假参半,女侠您也不要全信了去。”
“嗯,我知道了。”池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摸了摸袖口,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少年。
少年微微迟疑:“女、女侠,您已经给过赏钱了,这么多,小的总感觉受之有愧……”
“给你就拿着。”池鸢将银子往少年脸上一抛,少年慌忙伸手,银子就自己往他手里钻。
“好了,你去吧,不要被那些人抓到了。”池鸢手一挥,少年就被一股劲风送到了墙下。
送走少年,池鸢开始对卫府的布局仔细勘察,突然,身旁的紫薇花枝被人撩动,一簇白衣走到了她身旁。
池鸢没有回头,出声询问:“你觉得,那少年的话是真是假?”
暖风吹起云兮慕的衣袍,他看着池鸢的侧脸,一层薄薄的帽纱,将她的容貌隔得若隐若现。
“话经他人口过,必定和原本的事实有些出入,不过,这闹鬼之事却是真的。”
池鸢笑着点头:“不错,这卫府风水地势绝佳,但整个府院却被冤魂化作的黑气笼罩。”
卫府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包揽了半个山腰,虽然这座山不大,但如此规模的家底还是不容小觑。
两人所在的偏院是西边最小的院落,院中的屋宅似已荒废,来了这么久,都没见一个下人路过,更别说有护院来巡逻。
远处的府苑建得雅致有趣,其中最高的一处建筑竟挂了红彩,像是府内有喜事要办。
沿着墙檐一路向东去,逐渐看见有仆役来往,为了掩人耳目,池鸢带着云兮慕飞到一个院落的花园中。
花园里载满了无尽夏,各式各样的品种争奇斗艳,无尽夏繁茂的花枝正好将两人的身影遮得严实,不过这也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法避免的贴近。
以池鸢的身量站在花簇中刚刚好,而云兮慕站着则会暴露出来,为了配合池鸢,他只能屈身下蹲,完全没有半分身为云家家主折芳君的架子。
池鸢拨开阻挡视线的绣球花,转头去看身边的云兮慕,未料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她的帷帽几乎是擦着他的脸上的面具过去。
对上目光的一瞬,云兮慕扬唇一笑,被花海簇拥的他,就如同像一只仙鹤落到了凡间,淡然清冷,与周围的事物好似两个世界。
池鸢终于察觉不妥,有些歉疚地道:“……真是委屈你了,跟我一起要这样偷偷摸摸行事。”
云兮慕轻轻摇头,笑眸像一片深邃的海,映满了无尽夏的花影。
“和你一起,哪有委屈?我们这样不算偷偷摸摸,而是更添意趣不是么?”
见他这样说,池鸢就放心了:“待会我扮作府里的丫鬟,你…你想扮作什么?”
云兮慕眉眼微垂,笑着道:“那我扮作小厮?”
池鸢立刻否决:“不行,像你这样的小厮,一下会被人认出来的,而且你的面具不能摘,算了,我一个人去吧,你有避世珠在,他们不会注意到你。”
就在池鸢准备出去时,几个丫鬟端着托盘,往这边行来。
“得赶快了,若是在太阳下山之前没有布置好,嬷嬷定要责罚。”
“没事,嬷嬷她们现在可忙得脱不开身,就剩下西边这几个院子没收拾了,反正很少有人过来,慢慢做也没事。”
小丫鬟点点头:“……说的也是,对了阿姐,我刚来还不知道府里的规矩,若有什么忌讳之事你能与我说说吗?”
大丫鬟将小丫鬟拉到树底下,压低声音:“忌讳还是有的,你得记住,除了金鱼院,还有大公子的院子不能进。”
“哦,大公子的院子……咦,过几日,大公子不是要纳妾吗?若是下人进不去,该如何伺候主人?”
大丫鬟神情微变,犹豫片刻还是解释道:“其实不是大公子要纳妾,而是小公子要娶妻。”
“啊?!”小丫鬟眼睛瞪得溜圆,惊讶地捂住嘴,“小、小公子娶妻……小公子不是,不是已经……”
在大丫鬟的严厉眼神下,小丫鬟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这种事你心里清楚就好,别到处说,特别是在嬷嬷面前,半个字也不许提。”
“是……”
一大一小两个丫鬟逐渐远去,池鸢探出头,看向她们的背影,凝思道:“之前那少年说,卫府的小公子已经死了,既是个死人,那怎么还能娶妻?”
云兮慕眉眼低垂,掐了掐指,淡金色的光芒,染在玉白的指尖,煞是晃人眼。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无端而起,明明方才还是大太阳的天空,转眼就被乌云笼盖。
池鸢心有所觉,转过头,看向府上最高的那处建筑,果然,太阳消失之后,围绕在楼顶的黑雾越聚越多,那些冤魂的怨气,将附近山间游离的鬼魅也招了来。
池鸢扯了扯云兮慕的衣袖,云兮慕转过身,轻笑道:“嗯,我看到了。”
“我看那冤魂多为女子,你可知为何?”
云兮慕眨了眨眼,抬手抚上池鸢的帷帽:“你知晓阴婚么?”
“阴婚?是死人结婚吗?”
云兮慕唇角微抿,神情中露出几分看遍世态炎凉的淡然:“一般来说是由死者配对,但这卫府,可能是一阴一阳。”
池鸢有些惊讶:“你是说,卫小公子娶的是活人?”
“嗯,多半是吧。”
“可活人怎么愿意嫁给死人呢?”
“当事人可能不愿,但在世俗,哪有那么多愿不愿之事。”
阴云将山头彻底覆盖,很快雨势就迎风而来,一重重无尽夏被山雨吹得左右摇摆。
池鸢扶正帽檐,本想去那座高楼探探虚实,但雨势越下越大,又寻不到那妖怪的踪迹,索性先打道回府,晚上再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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