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笑容很快收了回去,语气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姬兄误会了,我没有嘲笑你,我是觉得你和池兄在一起说话很有意思。”
“有意思……”姬无寐挑了挑眉,呲牙一乐:“这不叫有意思,这叫风趣幽默!”
说完,姬无寐又叹息一声,拍着顾修的肩道:“顾兄你看,想杀我的人都还在前仆后继,你就郑昀一个仇人,何必弄得自己整日闷闷不乐?”
池鸢听到后,立刻追问顾修:“顾兄还对郑昀的事担忧?”
对上池鸢的目光,顾修微微一笑:“没有,我很好……”
“别瞒了,薄薰都和我说了,是为了你师父的剑吧?”
顾修沉默半息,点点头:“是。”
“既已寻到剑的下落,为何还要忧心?”
“此事牵扯到师父的往事……内情有些复杂,寻到剑后,我还要去找师父的一位故友……”
“什么时候?”
“大概黑市结束后。”
想到郑昀背后的武林盟,池鸢微微蹙眉,不知该不该现在就告诉顾修真相。
现下饵还吊着,鱼却迟迟不现身,莫非是在忌惮什么?
想罢,池鸢决定离开之前再告诉顾修答案:“若幕后之人一直不出现,郑昀就留给你亲手了结,不过,杀了他,你还得提防幕后之人。”
顾修郑重颔首:“好,我会小心。”
“姬无寐,明日黑市你会去吧?”
“那是自然。”
“好,那明日暮时我们一块出发。”
池鸢从窗台翻回屋檐,此刻,月亮爬到了头顶,见云兮慕还坐在檐上等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久等了。”
“不久等,也就半个时辰罢了。”
云兮慕口吻随意,但池鸢还是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
“你若不想等,可以去找我的。”池鸢坐回檐上,和云兮慕只隔半个身位。“本来我是想带你去的,但这样有违你的身份,待明日,我让他们来拜见你。”
原来池鸢心里是这样想的……云兮慕唇角噙笑,低眸看着她:“好,全凭你安排。”
不知何时,周围潜伏的人已经退去,或是因为好戏早早散场,又或是因为卧云居上坐着的那个人。
趁着月光正好,池鸢就地打坐修炼,期间,会睁眼看一看身边的云兮慕。
云兮慕修炼方式很随意,有时站着,有时坐着,姿态也是变化万千,在他修炼时身上会散出一圈淡金色的光,光晕中有桃花瓣飞旋。
池鸢不知道的是,这道金光中其实还隐藏一个小结界,结界笼住她和云兮慕,和周围空间隔绝开,不让旁人窥探。
快到黎明前,池鸢结束修炼,睁眼时,恰好看见云兮慕伸出手,摆弄几片花瓣。
“你在卜算吗?”
“嗯。”
“在算什么?”
云兮慕缓缓抬眸,墨黑的眼眸中沉着一片好看的浅金色:“在推算我们去云梦泽深处,是否会遇到龙。”
池鸢站起身,凑近看向他手心有序排列的花瓣,她略懂一些卦象,能看得出是一个不太好的卦象。
“说到云梦泽,离开夏州城之前,我想去一趟别翠山。”
“别翠山?”云兮慕眸色一敛,转身看向正北面的山岚,“嗯,确有几分异动。”
“你离开之后,我就去了一趟别翠山……”池鸢将别翠山一行的怪事说给云兮慕听。
云兮慕听完,略略思忖:“几年前,我曾路过此地,或许是那山魅藏得好,倒没察觉出什么。”
“住这附近的村民都劝我不要去,说那山中邪异。”
云兮慕掐指卜算,桃花瓣绕着他纷飞而舞,衣袂飘动出的皱褶,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主人!”一道萤光从远处窜来,是跑出去耍玩的薄薰,这几日她一直守在客栈,闷得头上的花都蔫了几朵,今夜池鸢得空,就放她出去了一会。
薄薰站定后,献宝似地将自己一晚上的战力品拿出来给池鸢看,有红彤彤的果子、不知哪捡来的破剑、一块断裂的玉佩和一颗发光的玉石。
池鸢一眼就看中了那颗石头,取了拿近一看,原来只是一块颜色特殊点的萤石。
池鸢还回石头,薄薰立刻瘪嘴:“主人,这些您都不喜欢吗?”
“不喜欢。”
薄薰听完手一撇,将东西一股脑地往檐上扔,那把生了锈迹的剑顺着檐脊滑落,差点砸中楼下路过的人。
听到下面传来的咒骂声,薄薰攥紧拳手,忍了忍,不敢当着池鸢的面发火。
“今日我也得空,你若还想出去玩,现在就可去。”
“真的?”薄薰瞬间拉开笑脸。
“嗯,但要在暮时之前回来。”
“好的主人,那我去了!”得了池鸢恩准,薄薰片刻不敢耽误,整个人又化作流光,一下窜出老远。
薄薰走后,池鸢和云兮慕就返回房间,继续讨论他推算出来的卦象。
转眼一日过去,临到暮时,琅琊来了,还带来了段雨的消息。
“池鸢,我查过了,段雨此前在城西一处宅子落脚,但于昨日,她便离城失去踪迹,不过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南疆人有一些线索。这两人时常出现在黑市,今日是开市最后一日,我已派人提前去蹲守,一旦发现踪迹必能活捉。”
“不错啊,这么快就查到了消息。”
“你的事当然是最要紧的,只可惜段雨先跑了,想追查她的下落还有些难度。”
池鸢颔首沉思:“毕竟她是南疆圣女,这么容易查到踪迹,反而可疑,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找到她的。”
琅琊追问道:“黑市那两个人呢?”
“不必管了,就算抓到也不一定问出什么,所以先不要惊动。”
“好。”
待两人话毕,坐在池鸢对面的云兮慕便接着开口:“小鸢儿,你是想为那孩子报仇吗?”
小鸢儿?云兮慕一声称谓,让琅琊瞬间瞪直了眼。
他今日没有易容,戴着一张风格诡异的异兽面具,一个屋子两个人都戴面具,还坐在一张长案前,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道声奇怪。
不知是不是琅琊的错觉,在云兮慕说话的时候,感觉他的目光好像往他这边扫了一下。
池鸢没注意到两人变化的神色,一边拨动着花瓶里的莲花,一边回话:“也不全是,我和段雨也有些过节。”
“哦?”
池鸢听言,抬头看向云兮慕,见他满眼疑问,遂道:“此事之后再与你说。”
“好。”
池鸢说完继续拨动那朵莲花,也不知云兮慕对它施了什么术法,一日过去,花瓣鲜妍如初,没有半分枯萎之意。
池鸢不说话,身边两个人也不再说话,池鸢和云兮慕是对坐,琅琊则坐在云兮慕下首处,闷热的盛夏已经过去,屋内气氛却盘绕着一种奇怪的闷意。
对着莲花盘了好一会,池鸢终于注意到这奇怪的氛围,不由抬头看向二人。
云兮慕靠窗而坐,此刻眼眸低垂,像是在静思。
反观琅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摇着折扇,目光直直盯着池鸢手里的动作,见她停住抬头,也跟着抬头。
“你看我作什么?”池鸢凶了他一句。
琅琊摇扇的手一顿,笑嘻嘻的回道:“因为你也在看着我啊,你若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池鸢可忍不得他这话,拿起莲花,在云兮慕微微惊诧的目光下,将花冠直直抽向琅琊的脑袋。
池鸢这动作看似气势汹汹,实则落手极轻,本来她就是与琅琊开个玩笑。
池鸢动作很快,琅琊反应过来时,莲花已经砸中了额头,清雅的香气灌入他的面具,在鼻腔里萦绕,细细嗅闻中,似乎还有一点点池鸢身上清冷的冰雪气息。
长案不宽,池鸢起身砸花时,要微微俯身,因而这个动作下,琅琊的头像是要埋进她的胸口。
琅琊先是被池鸢的动作怔住,随后才注意到她的身位,当即目光一怔,差点傻在那里。
另一边的云兮慕也回过了神,眸中墨色宛如惊涛骇浪翻滚不休,就在他准备出手时,池鸢坐了回去,云兮慕手指一动,让砸碎在琅琊头上的莲花恢复如初,慢慢飘回到花瓶中。
池鸢瞧见,不解道:“一朵莲花罢了,为何如此爱惜?”
云兮慕微微侧身,系与耳后的面具垂带调皮地卷到他耳朵上,像戴了一个长长的丝穗。
“因为你爱惜,而我爱屋及乌。”
琅琊正看着花瓶里的莲花,听到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捶打了一下。
云兮慕这句话与其是说给池鸢听,倒像是在说给他听。
“爱屋及乌?”池鸢没听出云兮慕话里的意思,“我爱惜的东西,你就爱惜,为什么?”
就这么一会,琅琊脸上神色就变幻了几轮,还好他戴着个面具别人看不见。
云兮慕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犯酸,听完池鸢这句话之后,他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忍俊不禁,好笑的同时也有一丝无可奈何,大概云兮慕和他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不过,云兮慕比琅琊想得要平静许多,他眼神没有半分变化,露在外面的唇,红艳如桃,听了池鸢的话,更是上挑了几分。
云兮慕笑望着池鸢,语气沉罄,像一声低弦无端拨动人心:“该说小鸢儿是笨,还是故意如此?”
池鸢不解其意:“我故意什么?我故意不懂你的意思,我懂的,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爱惜的东西,你就爱惜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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