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月的天气还很暖和，天高云阔，太阳洒落下来，照在周戈身上，让他觉得安宁。
好像真的，身体里的某些不明成分被太阳晒跑了，潮湿的水分也被一点点蒸发掉。
周戈背着黑色的大背包，坐上前往泸定的汽车。
睡了一觉醒来，汽车已经行驶上崎岖的道路，狠狠颠簸了一阵又稳稳当当向前。周戈掏出手机发消息。
【状态好的时候，希望坐着车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
龙君没有回消息。
周戈望向窗外，天色暗下去，金色的光照在远处的山上，青山无端染了一层橘黄，摇摇晃晃的，周戈觉得那山会轰然倒塌，而他会被整座山压扁，最后变成孤魂野鬼寄居在金色的残阳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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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生就是走走停停啊】
【不会持续幸福，也不会持续苦难】
【你要一直走下去做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
龙君的消息让周戈觉得沮丧，他愈发觉得龙君就是上天派来打击他的恶魔。
他回
【我不知道】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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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泸定，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小小的镇子，有各色各样的人，人们说着各自的方言，很有民族特色。
周戈随便找了家旅馆，匆匆洗漱便躺下了。
颠簸过后实在没有食欲，尽管很饿。
蜷缩在被窝里，周戈想起黄昏的山，想起荒地里的仙人掌，想起龙君的话。他问自己：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想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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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了一张银行卡，从家里面逃出来。无处可去，周戈变成了一只自由的鸟，自由却孤独。
翅膀小小的、柔弱的，还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只鸟。
躺了很久，周戈起床喝掉一瓶矿泉水，冷意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颤，却迟迟没有躺回床上。
周戈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精神恍惚。小镇里灯火很暗，不像大城市，夜里灯火通明，毫无归属感，让人迷茫。
远处的河岸上，有红色的光在不停闪烁，他想起海上的信号塔。没什么来由的，就是突然想起。
远航的人们，脚下有冰冷的甲板和颠簸的海浪，没有指航，他们会害怕吗？一定会害怕的吧。
伫立良久，周戈打开手机，看最近的一条消息。
龙君跟他说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玩够了就回家吧】
【有很多东西你是没办法逃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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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君】
【你知道吗】
【当他们知道我是个同性恋的时候，差点打死我】
【我像一条被从水里捞起来放在太阳下暴晒而不断挣扎的鱼】
【他们不允许我在水里游泳，不允许我吐泡泡】
说不下去了，周戈丢掉手机，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好久好久，没有发出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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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溺水。
不断发过来的消息救了周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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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知道了】
【但是我宁愿从来不知道】
【周戈，你觉得你有错吗？】
【你觉得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如果你是那条痛苦的鱼，那我大概只能做太阳底下快被蒸发掉的一滴水】
【我什么都做不到】
【但如果有那么一点点作用，我愿意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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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戈笑了。
找不到同类的小鸟，和隔着网线的陌生善意擦出了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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