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皎尘觉得这些盘根错节的线索如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只要想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环,便知全部因果,一定是自己将某一环节给落下了。
哪一环呢?
白石、纪怀卿、纪神官、银河之主万星之长,这么多的名号都是一个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牵扯呢?玉皎尘苦想着,思绪如风暴一般呼啸而起,忽然,他脑中有一线光一闪而过!使他猛然惊醒:对啊,这么多名号都是他的心尖儿,是他将白石变作了纪怀卿,而天尊将纪怀卿封为掌管银河的神官,那纪怀卿是如何变作纪神官的呢?
换而言之,人界一个修仙的弟子,是如何变成神仙的?
纪怀卿生来便是神仙,并不是一步步飞升而来的,也就是说,在银河将其孕育之前,仙界是没有他这号人物的,那……
玉皎尘突然生出一个寒冷彻骨的念头:若是纪怀卿死了呢?
纪怀卿原本是白石,他若身死,则会变回白石,五色石生而有灵,若非被人故意藏存,则会自行靠近灵力充沛之地,譬如孕育了江玄山的那个山脉有一颗碧石,再譬如当年蝎斫寻到黄石的地点,就在方外灵山。
那如果……玉皎尘虽然不愿往这方面想,可是大脑却不受他的控制,如同地狱里的差使一样,牵着他的思绪就像牵着亡者的魂魄一般,只往那最幽黑、最恐怖的地方走去。
如果,纪怀卿死后,便回了白石,白石又因重重机缘藏入了银河内,而数年的时间,白石汲取银河之灵力,在若干年后又化作了人形呢?
白石吸收了一部分银河灵力而变成了纪怀卿,可银河原本稳定的灵力磁场被打破,自然会产生波动,但只要纪怀卿在,就可以制衡——因为他就是那个吸收了银河之力的人。
这样一来便能解释的清楚了,为什么天尊寻不到银河灵力波动的原因,为什么纪怀卿由银河孕育,又为何他能以一人之力便可平衡万星之冲击,这些环环相扣的因果,都清楚了。可玉皎尘的心却一沉再沉,打通了所有环节,理清了来龙去脉,却也知道了如何能让纪怀卿渡过此劫的方式,想要从这话本子里跳出去,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不对!还是不对!
玉皎尘觉得此事太荒唐了,若只有纪怀卿身死变回白石才算渡了劫,那死后呢?现世中还存有天裂之难,他与纪怀卿这一年来的奔波,就是为了寻找五色石补天,若纪怀卿真的变回了白石,恐还不等重新做回神官的位置,就要……
念及此处,玉皎尘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如坠深渊,甚至神魂俱散:难道纪怀卿此次的劫数,是死劫?
不!不可能!玉皎尘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他忽觉得胸口憋闷不已,四肢寒气蔓延,巨大的恐惧像是浓烟一样将他包围,他在其中慌不择路的寻求出处,但越来越黑越来越呛的烟气却以凶猛之势向他挤压而来,玉皎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中挣扎着,摸索着,一颗心惊悸的像是要炸裂一样,却依然退无可退!
他越想越急,越急越慌,恍惚间间似是喉头腥热,玉皎尘猛的弯下腰,居然硬生生咳出血来!
寒风度大惊失色:“老三!你这是怎么了!”
玉皎尘听而不闻,他看着掌心刺目的血色,渐渐觉得双目有些模糊,他粗喘着低喃道:“小神官……我的小神官……”
寒风度简直吓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哪里见过玉皎尘这样的神态:“什么……什么神官?你到底怎么了?”
玉皎尘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泛着疼,疼到他直不起身,只能扶着桌椅艰难的粗喘,喉间腥咸血气一阵阵的向上翻涌,那灼烧的痛感如同被绿矾油腐蚀过一样,所到之处腥热又火辣,却都被他强行压回去,平日里霁月光风的灵尊,此刻居然难得狼狈。
历劫即重活一世,纪怀卿以往的前尘旧梦,居然在此时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了,实在始料未及。或许唐风境与宿梦之一直包藏祸心,就是这劫数的一环,若纪怀卿因故死在他二人手上,到算是应了劫。
玉皎尘只觉心如刀绞,不对……一定会有办法的,不可能是死劫,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解开的……
他在脑中疯狂思索渡劫之法,甚至因过度费神而头痛欲裂,转瞬之间有数种法子在他脑中闪过,却都似山中的迷雾般模糊不清,他顺着自己那点儿朦胧的念头向前寻,所有零星的、琐屑的想法,都被他涓滴不遗的拾起并忖量一番。
忽然,玉皎尘脑中灵光乍现,有一个想法如天光破云般直射而来,使他顿感灵台清明:只要……只要白石免去补天重任,小神官便可重归神位,而此法的关键之处在于,找到白石的替代之物,小神官便可安然渡劫了。
白石的替代之物……玉皎尘忽的笑了,有几分悲怆,还有几分欣慰——终归是老天佑我,不忍见我痛失心爱之人。
若说白石的替代之物,这六界中,再没有什么,能比灵尊的灵元更合适了。
毕竟自己就是女娲时期遗留下来的玉石。
玉皎尘松了一口气,他无力的跌坐在桌边,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还好,还好我是块石头,不是别的东西化灵而生。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生路。
玉皎尘还在笑,笑的绝望又庆幸,像一支婉转哀怨的曲,一唱一念、声声泣血,一腔一调、句句悲情。他庆幸自己可以助纪怀卿渡过死劫,却又不舍此人日后形单影只。
玉皎尘面露颓然之色,他周身浸在愁云惨淡之中,夕阳透过轩窗照在他的脸上,如同一尊绝美的雕像,神圣而肃穆,顽固又不朽。然下一刻雕像便眨了眨眼,周遭一切都跟着活了起来,如停滞的时空苏醒了一样,泛出一种略带疏懒感的鲜活气。
寒风度见玉皎尘一会儿吐血一会儿露笑的,实在是心急火燎:“老三?你到底是怎么了?”
玉皎尘握紧垂在袖中的拳,他收起了自己的情绪,但声音却冷静的让人毛骨悚然:“纪怀卿右耳后出现了一个星芒印记,与此事有关系么?”
寒风度思忖片刻后道:“二者应当没有牵扯,但据我所知,世上有一种蛊虫,名为‘摧心肝’,中蛊之后,便会慢慢在身上某处显现出星芒印记。”
玉皎尘眯了眯眸子,语气危险道:“摧心肝?”
寒风度点头道:“对,是个极为阴邪的蛊术,因为失传已久,我也只在多年前见过记载此术的残本,好像是中蛊者会慢慢失智,虽无法对旁人言听计从,但最终会变成痴傻之人。”
玉皎尘闻言眼神一冷,连带着周遭瞬间有股冰冻三尺之感:宿梦之,你简直找死!
他在心里快速梳理了一遍纪怀卿近来与那对蛇蝎师徒打过的几次交道,首先排除了唐风境的寿宴,若是在饮食中下蛊,自己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会是什么地方疏忽了……
衣裳!!!
玉皎尘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他猛然记起来,自己带纪怀卿和任霜行去宿庄衣铺做了几身衣裳,且那几套衣裳皆是宿梦之借着送寿宴请帖的名头一起送来的!
玉皎尘眼底生出一丝杀意,他不发一言,转身走了出去。
“哎……”寒风度还没来得及详问,玉皎尘已经不见人影了。
他径直去了九霄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