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卿在摊前看了一会儿,最终选中了一个放在角落里的玉石边角料:“老板,我要这个,如何卖的?”
摊主没想到这个气质不凡的公子挑来挑去,竟选了这么个玉石头,且不说这石料品质一般,而且这块料子,其实是他进货时,对方老板给的个搭头,若非出摊时一直没顾上,他顺手扔了都有可能。
摊主难为情的挠了挠后脑,笑容有些尴尬:“这位公子……这就是块普通的玉石,不是什么好料子,而且受形状限制,打磨不出什么好看的首饰,我就是随手将它放在此处,并非是拿来售卖的。”
纪怀卿摩挲着手中的玉石,片刻后对玉皎尘使了个威胁的眼色,小声道:“我就要这个。”
“那您拿走就……”摊主刚要说既然公子相中了,送你便是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另一位温雅公子递上来一块玉佩,那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哪怕他在此处摆摊经营上一年都未必够的上这块玉佩的价值,就听那位公子开口道:“我二人没带银两,用这个跟您换这块玉石,可好?”
摊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富贵惊呆了,但反应过来后还是连忙摆手:“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这块玉佩太贵重了,换我这整个摊子都足够了,更何况是这么块不起眼的石头呢。”
玉皎尘却不容他推拒,自行将那块玉佩放在了摊子上:“老板不必客气。若是觉得太过贵重,便再多向老板请教一件事可好?”
摊主忙道:“公子您请讲。”
玉皎尘瞧见纪怀卿心满意足的将那块玉石揣入了袖中,然后问道:“我二人是山中修道之人,多年未曾下山,一时竟忘了人界岁月几何,请问现下是哪一年?”
摊主没想到眼前这贵公子问的竟是这么个问题,惊讶的同时却忍不住好奇,这得是修道修了多少年,才记不清人间年月了:“现在是笎正二十六年。”
两人听闻这话时候心中大惊,笎正?这分明是一万年前的年号,这幻境竟将二人带到了一万年之前?!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疑虑和戒备,而后面不改色的对摊主点头一笑,玉皎尘开口道:“多谢老板。”
摊主有些受宠若惊:“公子客气了,只是这玉佩还是……诶?两位公子?”他刚低头拿起那玉佩,欲交还给玉皎尘,却见二人已经并肩走开了。半晌后,摊主站在原地喃喃道:“相貌好,又心善有礼,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玉皎尘牵着纪怀卿的手在人群中闲逛,反正是幻境,他也不在乎会不会被谁瞧见认出来。他摩挲着心上人的掌心,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小神官,你这是给谁买的这么一块玉石料子?”
纪怀卿任由他牵着,却连半分目光都不落在玉皎尘身上,闻言只是好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人,瞧见他装作不在意却无处安放的眼神,便觉得更加好笑了:“都说了不是给心上人买的,你还操的哪门子的心。”
玉皎尘眯起眸子,略带惩戒的使劲捏了捏纪怀卿的指腹,言语中却有一股子装模作样的落寞:“拿我的玉佩去给旁人易物,我妻真是好贴心啊。”
纪怀卿轻踹了他一脚,笑骂道:“阴阳怪气什么!”随即挣脱开玉皎尘的手,阔步往前去了。
玉皎尘笑着跟上,即便两人步子不算慢,但他却似闲庭信步,在这摩肩接踵的人潮中,不见一点纷乱,玉皎尘跟在纪怀卿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轻笑道:“我忍着没吃醋已经是大度了,还不许我阴阳怪气么?走这么快做什么,还怕我抢你的玉石不成?”
纪怀卿被身后人拽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停下脚步转身向后,他轻轻抬了抬下颌,像一只高傲又睥睨的鹤,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玉皎尘视线之下,随着喉结滚动,纪怀卿一字一句恐吓道:“我——看——你——敢!”
绝世独立的鹤自以为说出来的话带着十足十的威迫之力,却不知那点子要挟,落在猎人眼里不过是毫无威慑力的嗔怪而已。脆弱白皙的脖颈,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之意,似乎在让人去围捕,去圈禁,去猎杀。但玉皎尘不舍得,鹤自当翱翔于九天之上,他乐意见得鹤飞于长空穿梭在云中,乐意为其挡去风雨雷击,但他要这只鹤的每一根羽毛里,都藏着他玉皎尘的名字。
玉皎尘眸色晦暗了几许,片刻后点头道:“噢,不敢。”
不过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买它作何用。
幻境里的人界处处透着祥和安宁,海晏河清的外表下,却隐藏着阴诡险恶的危机,那危机藏匿在四面八方的角落和罅隙中,只待撕破包裹在表面那张薄如蝉翼的挡布,那些诡谲和暗毒的杀意,便会如同出闸的洪流,汹涌的到处翻滚着,直至淹没到幻境的边缘。
比如此刻,若是细细观察,便可发现这幻境中的诡异之处——先前那卖包子炊饼的汉子,双目中没有黑色的瞳仁,全部是略带阴翳的眼白;卖糖水的妇人音色清丽婉转,犹如莺啼,但那口中分明没有舌头,黑暗的喉腔像极了幽深的无底洞,吞噬着往来人的活气;甚至那卖给纪怀卿玉石块的摊主,在明晃晃的日头下,脚下竟也没有一丝影子。
偌大的幻境中,这种离奇诡秘之人比比皆是,只有玉皎尘和纪怀卿,在这令人头皮发麻、脚底生寒的陷阱中,饶有兴趣的闲游着。
屡变星霜术所营造出的幻境,在时间上虽然将二人带到了一万年以前,但周边景象却未必是一万年之前的真实映照,换言之,这里的人、事、物,都可以是假的,只有时间是真的。至于撕破这幻术的关键在哪,还需二人留心查探。
并非所有的异常都需要留意,那看似相安无事的存在,却未必不是这阵术的破绽。
玉皎尘就和纪怀卿在幻境中等待,等那躲在暗处的毒蛇吐出血红的信子,等那獠牙上的毒液滴落,将这粉饰太平的景色灼烧破。
二人有所预感,想要破绽出现,并不会让他们等太长时间,因为鬼界的柳二流并没有他们这样悠然自得的心性,虽然不知这位鬼王所图为何,但他肯定会是先出手的那一个,毕竟他设下这屡变星霜术,为的就是从二人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事实也确实如同两人所设想的一样,身在鬼界的柳二流,确实按捺不住,对身处幻境中的玉皎尘和纪怀卿出手了。
他设下这屡变星霜术之后,因法力透支过多,整整调息了两天一夜,才稍见好转。刚刚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便又来到玉皎尘和纪怀卿居住的院子外,望着那笼罩红光的院落,露出一个阴森又狠戾的笑容。
柳二流站在院外,冷眼瞧着这个阵法,随即默念了一个咒术,只听周边由远及近悉悉索索的传来细碎的声响,等那些声音靠近了,便能发现那竟是先前柳二流声称在鬼界无故消失的人!
鬼影憧憧,竟有上千人之多!
柳二流眼中闪烁出阴毒的光,像是窥伺猎物的狼王,他正仰着头颅,前爪兴奋不安的挠拨着,做足了捕猎的姿态,只待一声嘶嚎,便会有成群的狼前仆后继而上。
果然,柳二流一声令下:“都去,好好陪陪咱们的灵尊和纪神官。”
那些鬼在听见柳二流的号令之后,纷纷向院子走去,与平时不一样的是,这些鬼似乎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各个都变成了任凭摆布的傀儡。傀儡们姿态僵硬,一行一动都如同生锈的机甲,生涩的步伐仿佛随时都有散落成堆的可能,却硬生生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走进这屡变星霜术之内。
从远处看,这座小院在密密麻麻的鬼影包围之下,有些孤立无援,那些不知被柳二流用什么法子藏起来的人,都在此时涌现,一波一波的向阵术内走去,使得这院子更加岌岌可危。
身处在这些鬼潮中的柳二流,神色从痛快到兴奋,从兴奋到疯癫,随着越来越多的身影涌入屡变星霜术内,他的理智也仿佛被这些人带走了一样,每一个消失在阵术中的鬼影,都为他的表情增添了一丝得逞的癫狂,甚至他脸上每一道笑纹里,都藏满了心事达成的猖獗之意。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界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早已经受够了,他发了疯的想要离开此处,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敢算计神界灵尊和银河之主为自己铺路。
此事若成,则以后的生生世世,再也不必受困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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