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寒山

山高路长,相逢即是缘,正所谓山水有相逢,如今路上没水,有雪,就且当山雪有相逢吧。

李轻酒和白刃约好了辰时出发,辰时准时到,他两恰恰好得来了酒店后院的马棚处。

虽已是辰时,但是冬日夜长,天还是黑压压的一片,马棚盖的遮风挡雪,李轻酒看了看,摸了一把雪里浪柔顺的毛,与雪里浪那双沉静乌黑的眼睛对视,他眨了眨眼,笑着说:“暂时再见了,阿南那小子会带你回家的。”

冬日里说话间喝出的气都是凉凉的,出口成了朦胧的雾,雪里浪安静的看着李轻酒,它浅浅的嘶鸣了一下,主动拿头蹭了蹭李轻酒。

回什么家?哪里的家?

雪里浪的家自然是在魔教,它本身就是魔教的马。

而李轻酒他们的目的地,如今却不是魔教了,这意味着他和雪里浪要在此别过。

说起阿南那个小子……昨夜一夜未见,李轻酒却并不关心他的安危,提都没有提及他,他不急,却有人替他心急阿南,白刃站立一旁,松散的靠在搭建支撑马圈的柱子上,耳朵倒是尖,听尽了李轻酒和雪里浪的对话。

他心下想问李轻酒为什么不问阿南去哪里了,难道他就不好奇吗,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急吼吼样,不想贸然开口,于是拐着弯的询问:“你说的阿南,我怎么没见到啊?”

李轻酒哼哧一声,道:“他去了哪里你最清楚,怎么还问我?”

白刃听了这个反问,无可奈何,没想到自己昨晚打晕阿南把他扔到后院地窖藏起来的事情竟然被李轻酒猜到了大概的。

“喂!李轻酒……”

“干嘛?”

“你他娘怎么猜到的,而且我为什么这么干你不好奇吗?”

李轻酒这次抚摸着雪里浪的鬃毛,慢慢的开口:“帮人一次也是帮,帮两次也是帮。”他骤然抬头,对上靠柱站立的白刃视线,微微弯了弯眼睛,竟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味,真诚得对着白刃说道:“谢了,兄弟。”

白刃听了这声道谢,这声兄弟,微微一愣,他心里涌上了一层温暖的热意,脑海里忍不住闪过一些想法,别人都知道他白刃心狠手辣,杀人无情,阴晴不定,其实他也是个能为兄弟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啊,既生江湖,也得有几分侠义气!这种感觉真美妙。

他克制不住得朗声一笑,笑了会,想起来了什么,又怕惊醒别人,走过去一揽李轻酒肩膀,嘴欠道:“人比你还小好几岁,好歹一路上尽心尽力服侍你,就算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而且你这个臭德行,肯定没少捉弄他,你现在就这么对人家啊,你这人也太坏了,李轻酒。”

李轻酒甩掉他的手,径直往前走,留给白刃一个冷酷的背影,他含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的声音清楚的传进白刃耳朵:“我这么坏是当然的,这还用你说,还不快点跟上来,寒山路不好走,去那里骑马没用,我们得快步走,差不多正午能到。”

他两这神神秘秘莫名其妙的对话万幸没有给可怜的还在地窖里的阿南听到,这孩子估计得再过两个时辰才能从地窖里醒来爬出来……李轻酒和阿南,和雪里浪的旅程,就此告别。

*

李轻酒这个人说话向来喜欢藏着掖着,白刃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了解他的德行,骂他这人心思深,早晚得把自己憋死。

他向李轻酒问什么,李轻酒永远不会全知全貌的告诉他,哪怕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的行程,他追着李轻酒刨根问底,也没从李轻酒这里撬出了几分答案。

“李轻酒,李轻酒。”

“嗯。”

“李轻酒……”

一路上,白刃唤了李轻酒无数句,李轻酒都只是轻飘飘得嗯一声,以此作答。

深冬本就不断飘雪,尤其是这塞外苦寒之地,地上积雪落了一层又一层,二人在李轻酒的带路下,提气运了内力轻功行走,倒也算是身轻如燕,不算太艰难。

白刃一路上时不时和李轻酒说着话,但是他说话的频率越来越慢,他毕竟中了毒,寻常哪怕再走一天都不会累的路程,如今不过一个时辰,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白刃眯了眯眼,此时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深冬的早晨也是阴冷的,但是这点阳光照在他眼皮上时,他感觉精神好多了,就在他感受着阳光时,迟到的疼痛也来到了他的四肢,心肺,白刃突然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丹田里空空荡荡,全无一丝内力。

李轻酒比他快半个身子的脚步顿住。

白刃一时体力不支,下意识身体往前靠,拉住了李轻酒的手。

李轻酒垂眸看向他,他的言语竟然听起来十分温柔,含着真诚的关切,像哄小孩一样柔声哄着白刃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快到了,到了就有办法解毒了。”

白刃抬头看向阳光的方向,一线阳光正照射在李轻酒乌黑的头发上,他握紧李轻酒的手,恍恍惚惚的说道:“李轻酒,我好像走不动了,我们还要在雪山上走多远啊?”

李轻酒似乎叹了一口气,他把白刃不容拒绝得放在了自己背上,白刃听到了他的承诺,他说:“正午之前,一定会到。”

趴在李轻酒背上后,白刃昏沉的大脑渐渐恢复了几丝清醒,李轻酒的背很瘦,即便冬天穿的各种夹层袄子厚重,白刃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硌人的骨头,往常白刃是不可能有机会趴在李轻酒背上的。

于是现在——精神稍一好,他又忍不住撒欢闹腾了起来。

白刃凑到李轻酒耳边问他:“喂,李轻酒,你不会迷路吧,要是正午时分到不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李轻酒双手抓着白刃的大腿,冷不防跳了一下,在白刃惊讶的叫声中淡淡回道:“你想什么呢?我许下的事情有什么时候没有完成过的。”

“这能一样吗?你看这看起来连绵无际的雪山,望不穿的山峰,还有你背上死沉的我,而且风雪里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不是老子不信你,可是李轻酒,我真怕到时候咱两被冻死在这山上吧。”

他的话没完没了,一茬接一茬,李轻酒一概不回答,只默默又加快了轻功速度,等到白刃终于说累了闭嘴了,李轻酒才冷不丁的开口:“你说得对,过雪山是这样的,李轻酒只需要考虑在正午前爬上雪山,而白刃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白刃:“……”

白刃被他一这么一刺,终于是有些偃旗息鼓,他静静趴在李轻酒背上,也不再说话,是的,从他和李轻酒认识以来,李轻酒就是万无一失的,无所不能的,他从来没有见李轻酒倒下过,他本事大,主意多,一个人甚至能生出百张脸,可谓心机深沉,真心难测,对着他这个知交好友,也是多有保留,就连他这一路相问,这路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李轻酒都不答,但是白刃还是觉得在他身边无比的安心,他那冷淡的样子让白刃从来便感到温暖。

白刃安静了半天,突然又冒出来一句话:“李轻酒,谢谢你……”

李轻酒不知白刃所想,依然是嗯一声便继续赶路。

又过了一段时间,白刃不清楚过了多久,他趴在李轻酒背上,竟然睡着了,此时李轻酒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才恍然惊醒。

两人的面前不再是看不清路的皑皑白雪,而是长长的一串台阶,台阶却不是直直的,而是七拐八绕,看来还是得花费好一翻功夫才能上了山。

“山上就是苦海的寺庙?”

“嗯。”

白刃望着看不见顶峰的山,苦哈哈的感慨道:“这台阶上积着雪,我们怎么上去啊?”

“走上去,爬上去。”李轻酒坚定的轻声回答道:“哪怕再疲倦,再精疲力尽,我们也只能爬上去。”

白刃从李轻酒身上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他皮肤苍白,比这地上的雪都要白皙,还有他清瘦的身子,这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充满病态,但他的唇抿得很紧,眼神盯着山峰上,剔透明亮,此时他背着他走了好久,高空的空气稀薄,但是李轻酒这一路没有喊过一声苦一声累。

白刃放轻了声音,缓缓问道:“李轻酒,你的武功又精进了吗?”

虽是疑问,却又是肯定。

没有等到李轻酒的回答,白刃接着说了下去,“李轻酒,你的病是不是又严重了?你别骗老子......”

风中传来苦寒,李轻酒蹲下身子,挑了一点地上白茫茫的雪放在唇边润了一下干涩的唇,白刃定定看着他,听他嘴巴上下起伏,文不对题的回答他的疑问:“白刃,对不起。”

他对他说谢谢你,他却对他说对不起。

谢谢你还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白刃嘎得红了眼眶,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把呼之欲出的眼泪憋了回去,用一如既往的嘚瑟的语气对着李轻酒说道:“你说苦海大师能治我,那是不是肯定就能治你了?到时候你先给他瞅瞅,治不了你就下来陪我,到时候你在阴间给我相个漂亮媳妇,唉,生前娶不到老婆死后怎么也得有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白刃错愕间,李轻酒突然背起了白刃,李轻酒不咸不淡得开口:“就你?一辈子打光棍的命,好好活着吧,说不定哪天能捡到别人不要的媳妇。”

这话又气的白刃破口大骂。

之后路上白刃倒是没有再多言多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李轻酒是个秘密特别多的人,哪怕是和他再熟的白刃,也只知晓他的一点事,他就算刨根问底,也从李轻酒那里得不到什么,但是从不觉得李轻酒不把他当朋友,才死守住他的秘密,一个人,能做到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就是够义气的朋友了,李轻酒对他,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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