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是海鲜,孙颖莎选的。
曼昱风尘仆仆赶来:“先说好啊,这顿饭我请。我结婚的时候你随了礼,但人没来,这顿饭给你补上。”
孙颖莎张了张嘴,终究没反驳。
礼金簿上确实写了她的名字,但礼金是王楚钦一起给的,不过她从英国寄了礼物,所以吃这一顿饭也不亏心。
曼昱接着说:“我不是舍不得花钱啊,不过你在海边边待了三年,海鲜还没吃够?我去广东这几年,真是够够的了。”
孙颖莎也吃得够够的,比起她思念已久的火锅烤串,选容易过敏的海鲜是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里多少带了点个人恩怨。
佳佳问道:“那你怎么就下定决心去广东了呢?”
曼昱一脸理所当然:“我俩去哪不是去?深圳俱乐部给的钱最多,就去了呗。”
答案如此简单,只是她选择的前提,是两个人在一起。
孙颖莎嘴里的海贝味同嚼蜡,自己当初太自负了,以为离别总会团聚,相爱可跨越山海,他们有漫长岁月可以共度,不用惧怕区区三年。
“远哥今天怎么没陪你来?”
曼昱瞟了眼莎莎,闪烁其词:“他有别的事儿。”
大家心领神会,没有深究。他们这群人从小一起长大,闲话说着说着,就绕不开那一位。
孙颖莎认命地端起酒杯:“我先提一个,今天我姐请客,大家吃好喝好。”
酒过三巡,几位姑娘开始搂搂抱抱,灌了个水饱的蒯曼准备归队,临走前贴心地给各位姐姐的家属打电话,轮到孙颖莎时却犯了难:“莎姐,你晚上住哪?”
曼昱挥了挥手:“你别管了,我妹妹今天跟我睡。”
她搂住莎莎,眼中泛泪:“莎宝,对不起,我老觉得你跟大头的事儿我有责任。我结婚那天把捧花给高远的表妹了,她现在都结婚了,我应该给你留着的。”
孙颖莎笑出了眼泪:“这都哪跟哪啊?咱们得讲科学,我俩不成完全是因为那人有毛病,跟你有什么关系?”
曼昱哭了起来:“大头问我要来着,说要拿着去英国找你,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不好意思反悔。现在想想,他表妹一年换三个男朋友,你十来年就这么一个,亲戚哪有你重要?”
蒯曼见这架势,又给高远追加了一个电话:“速来,你媳妇儿正在别人怀里痛哭。”
孙颖莎手中的酒杯微晃,曼昱结婚的时候,她在哪来着?
那天正赶上期末考试,教授好不容易同意她事后补考,突然的大雪却导致航班大面积延误。眼看赶不上婚礼,她只好让好朋友替她把心意带到,然后重新温书,熬了个大夜。
再之后,圣诞假期她终于能够回国,好朋友却奔赴地球另一端比赛。她在河北老家,通过电视转播看他一路过关斩将,包揽三项冠军,沉着冷静地接受采访。
当时她感叹,也许他留在赛场是对的。现在才是他最好的时候,虽然来得晚了一些,至少没有辜负这一路的辛苦。
至于来英国找她的计划,他从未向自己提及。
也许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后来未能成行,也就没有提起的必要。
红酒入喉,酸涩微苦,她始终喝不惯。
但她此刻想再醉一点,思绪无序蔓延,别总往那一个方向钻,也许能好受一点。不用为国效力,她终于可以享受失控。
**
林高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王楚钦的房间里。因他明天还有两场比赛,两个大男人只能就着一瓶苏打水干聊。
电话那头尽是杂音,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听说曼昱哭了,林高远噌地站起来:“谁欺负她了?”
蒯曼叹了口气:“还有谁啊?我莎姐左拥右抱,赚干了所有人的眼泪。我得归队了,你再不来,她就把你媳妇儿也拐到国外去了。”
林高远挂了电话,便往门口走边回头:“对不住了啊哥们,你家那位煽动性太强,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不能散!”
见王楚钦跟着他往外走,他摆了摆手:“不用送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比赛加油。”
对方却很坚持:“我送你到门口。”
房间门口,他没停;电梯门口,他也没停;一直到酒店门口,他还是没停。
高远表示疑惑:“你到底要送我到哪个门口?”
楚钦一脸淡定:“饭店门口。你不是着急追妻吗,我车在这儿,不用谢。”
坐上王楚钦的白色路虎,直男高远终于悟了:“哥们,你终于想通了?”
王楚钦一脚油门:“我怎么想没用,她今天把我删了。”
一年零两个月,他终于鼓起勇气把对话框里的话发出去,却发现对方已不是好友。而昨天,他还点开过她的朋友圈,虽然他能看到的界面已经很久没有更新。
高远竖起大拇指:“莎莎真大气,分手一年多,现在才删你。你干嘛了?”
他沉默了三个红绿灯,才开口:“她今天去看我比赛了,说我打得不行。她可能对我挺失望的吧。”
他声音平静,甚至自嘲地笑了一下。
失望也不错,有期待才会失望。只是失望累积下去,总会将期待消磨殆尽。
来到包厢门口,高远迫不及待地推门,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姐姐,要不我也去深圳吧?我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接你下班,然后去你家蹭饭!”
王楚钦在门外倚墙而立,曲起右腿,低头轻笑。
她撒娇耍痴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语气,连说辞都不肯变一变,只是换了对象。他当时就是信了她这套,才会放她走。
高远踏进去一只脚,又回身看他:“你不进去?”
他摇摇头。自己去了只能扫兴,只要她高兴,席间有没有他都无所谓。
高远冲进门,把曼昱从她身上拉开:“莎莎,你别抢人饭碗啊,接她下班是我的活。再说你会开车吗?”
孙颖莎最激不得,站起来为自己找回场子:“开玩笑,我驾龄两年半,里程两万五,我的语音包是导航软件下载量第一。上回你在马赛比赛,我半夜还开车带你去海边兜风呢,你还嫌我车速快,你忘了?”
曼昱短暂地从醉意中清醒:“你什么时候去过马赛?”
高远赶紧澄清:“我没去过马赛,我也没跟她海边兜风!孙颖莎同学,你再仔细想想,你是跟谁在马赛开的车?”
孙颖莎像被老师叫到回答问题的学生,眼神澄澈,仔细搜寻脑海中的记忆。
那天晚上,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顶棚,旁边的人伸手把她捉回来,在方向盘上放好,夏日海风吹到脸上,湿润又温柔,和那晚的夜色一样,浪漫在那一刻有了具象。
她想起来了,得意洋洋地举起手,回答得十分响亮:“王楚钦!”
极具穿透性的嗓音传到门口,倚墙而立的人不敢置信地站直了身子。
在二人分隔两地的时候,最难捱的不是深夜,也不是累到吐的训练课,而是她叫他名字的瞬间。
无论何时,她一叫他,他就想不顾一切地向她奔去,可是他不能,那种无力感几乎将他撕碎。
此刻她喊他的名字,像在念一句无解的咒语,催动他抬起脚步,走向近在咫尺的人。
孙颖莎觉得今天这酒有点不听话,不想想起的人,偏偏成为醉后的幻像。
他从一道发光的门里走进来,屋内有那么多人,目光却唯独看向自己,唯独停在自己面前。
“王楚钦。”她喃喃又念了一遍答案,手还举在半空中,忘了放下来。
“莎莎。”他抓住她的手,在她身侧摆好,一如那夜在马赛,在海风中,在夜色里。
孙颖莎忽然笑了:“你来得正好,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她笑得像个孩子,王楚钦明白过来,这是喝醉了。
他叹口气:“你说。”
“芃芃其麦到底是TM的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个晚上,烦死人了。他幻化而来,也许就是为了解答自己的疑问。
王楚钦一愣,想了半天,才明白这问题从何而来。惊喜在心中蔓延,所以,她还是在意的,对吗?
“这句话没意思,我懒得查,你也不用理。”
“嗯!”她重重点头,这个答案令她满意,心情也好了起来。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公平起见,你也问我一个吧。我告诉你答案。”
他心里有无数个不敢启齿的问题,不敢问出口,是因为怕听到答案。
等待固然煎熬,但审判,会带来真正的绝望。
一个个数过,他只敢迟疑着问这一个:“你过得好吗?”
孙颖莎眨了眨眼睛,笑了,明明笑着,眼角的泪痣却分外扎眼。
她踮起脚,呼吸靠近:“哥哥,如果我过得不好,你会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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