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漫天,泼洒在长公主府琉璃瓦顶,流光溢彩。
正厅鎏金的香炉里,袅袅轻烟舞动向上,在公主府的屋梁上摆动出缥缈的形状。
容蓁百无聊赖地用金簪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
这几日,各家公子的画像堆满了她的桌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公主,又来了。”贴身婢女绿芜无奈地捧着一摞新的画像进来,步履都有些蹒跚。
容蓁抬头,瞅了眼几乎要将她视线全部遮挡的画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放下吧。”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绿芜依言将画像放在桌上,原本就堆积如山的画像更加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倾泻而下。
“皇上这是……”绿萝小心翼翼地觑着容蓁的脸色。
容蓁无语叹气:“说是‘在男人身上摔倒就要从男人身上站起来’。”她模仿着楚钧的语气,实在有些无奈。
绿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捂住嘴,斜眼打量着容蓁。
容蓁瞥她一眼,无言。
她又不是被萧誉抛弃了!
二哥真是……
她拿起一张画像,画上是位俊俏的公子,眉眼含情,风度翩翩。
容蓁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便将画像远远丢到一旁。
“公主,您当真一个都不看看?”绿芜问道。
容蓁摇头,将手里的金簪抛在桌上。
“不必了。”她语气坚定。
小灰昨日递来新消息,萧誉前几日被西秦人刺杀,她想这里面肯定有他的两个兄弟从中作梗,也不知他打算如何应对。
虽然容蓁安慰自己,萧誉不是轻易能被算计的人。
可心里,总归是不安。
绿芜瞧着容蓁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声道:“公主可是还在挂念南疆那位?”
容蓁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外的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衬得那琉璃瓦顶更是光彩夺目。
“殿下,”一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紫冥传回消息。”暗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信笺。
容蓁猛地站起身,接过信笺,一目十行地扫过信上的内容。寥寥几句,却让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信上,紫冥详细地描述了他与西秦二皇子的会面经过。他按照萧誉的吩咐,以凉州贸易和精盐为筹码与二皇子交涉。
西秦二皇子是个精明人,在权衡利弊之后,答应了与萧誉合作。
紫冥还在信的末尾特意补充了一句:殿下不必担心萧世子的安危。
容蓁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她将信笺折叠好。
芯红正从外快步走进来,微微福身:“殿下,吏部尚书之子秦风求见。”
秦风?
容蓁微微蹙眉。
自秦桓接任吏部尚书后,两家已甚少往来。
他儿子来长公主府做什么?
但到底是秦桓的儿子,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让他去偏厅等候,本宫稍后便到。”
“是。”芯红应声退下。
容蓁起身,理了理衣裙,向偏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芯红略带惊讶的声音:“秦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容蓁抬眸望去。秦风一身浅蓝色锦袍,腰间束着白玉带,正站在院中,身形挺拔,气质温润。
她心中微微一动。这背影,竟有些眼熟。
男子此时闻声转过身来。
容蓁猛地顿住了脚步。
秦风?
他怎么会……
秦风缓缓转过身,对着容蓁温文尔雅地一笑。“长公主殿下。”他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容蓁愣愣地看着他。
秦风的五官,与萧誉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萧誉的凌厉,多了几分书卷气。
容蓁回过神来,淡淡一笑:“秦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她转身走进偏厅,在主位坐下。
秦风在她对面落座。
“不知秦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容蓁开门见山地问道。
秦风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陪殿下聊天。”
又是二哥?
她就知道。
这堆积如山的画像,这络绎不绝的“客人”。
都出自二哥之手。
只不过,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找一个与萧誉相似的男子来刺激她吗?
容蓁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秦风。秦风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秦风感受到容蓁探究的目光,面上笑意未变,却垂下了眼帘,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记,只用火漆封着。
“殿下,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给您的。”秦风双手奉上信笺。
容蓁看着那信,心中疑惑更甚。
二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伸手接过,拆开火漆,展开信笺。
信上只四个字:以毒攻毒。
容蓁无语,抬头看向秦风,见他依旧低着头,神色恭谨。
让她对着一个与萧誉相似的男子排解相思之苦?
荒唐!
撵人?
似乎不太合适。毕竟人都进了府门,又是奉二哥的命令。只得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兄真是……用心良苦。”
红木雕花窗棂外,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照出容蓁脸上僵硬的笑意。
她找个什么话题可好,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恰好此时,芯红端着茶盏进来,为两人奉茶。
“殿下请用茶。”芯红福身道。
“秦公子请。”容蓁僵硬地扯出个笑来。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四溢,却丝毫无法缓解她此刻的窘迫。
“秦公子贵庚?”容蓁干巴巴地问,连自己都觉得这问题实在突兀。
秦风微笑,并未介意道:“回殿下,臣虚岁二十。”
“秦公子博览群书,想来颇有学问。”
秦风谦逊一笑:“殿下谬赞。”
容蓁感觉更尴尬了,这天聊不下去了。她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再抿一口,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太僵硬,继续道:“秦大人可有为你内举?”
秦风答道:“家父曾有此意,只是臣想先试试科举。”
容蓁眼睛发亮,总算找到个能聊下去的话题:“秦公子有此志向,实属难得,以秦公子的才学,定能金榜题名。”
秦风神色淡然:“多谢殿下吉言。”
容蓁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上次春闱的主考官,正是本宫兄长。”
秦风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恭谨:“臣亦有所耳闻,容大人学识渊博,令人敬佩。”
容蓁见他谈吐不凡,便起了考校之心:“若下届春闱仍由臣兄主考,秦公子亦要投其所好。”
秦风静静听着,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容蓁浅笑:“他平素最喜策论宏大,立意新颖之作,秦公子不妨多下一番心思。”
秦风拱手道:“多谢殿下指点。”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容蓁的提点而欣喜若狂。
容蓁看着秦风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暗叹:得,又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
秦风将茶盏放下,指尖轻抚杯沿,暗暗地观察着容蓁。他知道,她心不在焉。眉间拢着淡淡的愁绪,眼底藏着深深的倦意。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午后,却偏偏在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清冷。就像笼在薄雾中的海棠,美则美矣,却失了几分鲜活。
秦风抬眸,望向容蓁,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殿下,臣叨扰许久,也该告退了。”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丝歉意。
容蓁闻言,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那本宫,便不强留了。”她起身,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芯红立刻会意,上前引路。
秦风起身的一刻,发现那薄雾顷刻散去,美丽的海棠瞬间鲜活灵动起来。他目光停在容蓁身上几瞬,“殿下留步。”拱手一礼,转身跟着芯红离去。
容蓁目送着秦风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回内殿,疲惫地靠在引枕上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绿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一盏新茶放在桌上。
“殿下,可是累了?”绿芜轻声问道。
容蓁睁开眼,揉了揉眉心,“嗯,应付这些聪明人比打仗还让人乏困。”
绿芜上前一步,轻轻地为她揉捏着肩膀,“殿下,奴婢瞧着,这秦公子倒也一表人才,谈吐不凡。”
容蓁苦笑,“一表人才又如何?等你遇到了那样一个人,就会知晓,旁人再好终究不是他。”
南疆别院里,木窗半开,风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飘进屋内。
易辰快步走进屋内,脸上欣喜丝毫不掩道:“世子,静安寺主持亲自迎接崔神医,将神医安排在离王妃院子不远的清幽院落。”
萧誉一身玄色锦袍,骨节分明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手中的一枚腰坠,闻声手上的动作顿住,薄唇轻启:“王妃情况如何?”
易辰连忙回道:“崔神医这几日为王妃诊治,王妃的精神好了许多,不愧是神医啊!”
听到这话,萧誉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易辰正欲再说些什么,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女子略带怒意的声音:“哥!你给我出来!”
萧誉眉心微蹙,周身气息瞬间冷凝。易辰识趣地噤声退至一旁。
木门“砰”地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一个身着火红衣裙的少女旋风般闯入,正是萧誉的四妹,南疆四公主萧怜。她眉眼精致,此刻却因怒气而显得有些凌厉,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一只炸毛的小兽。
萧誉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腰坠收入怀中,语气淡淡:“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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