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忱满身鲜血,一脸冷酷,宛若杀神。其实周围隔得远远地还有些百姓,只不过他们也被封忱这般模样吓到了,这真是活生生的大杀器!是杀神!
时间仿佛一瞬间定格了,凉州仍是一座杀戮之城,只是这一次,死的是蛮夷。
佛说‘众生平等’,可众生真的平等吗?百姓是人,蛮夷是人,人和人究竟有何处不同?
四海八荒,除我之外,皆为蛮夷。西戎与北狄毗邻□□,逐水草而居,大雪连年,他们无粮无草,人都活不下去了,更何况牲畜,许多人尽数冻死饿死,为了生计,蛮夷也不得不向外掠夺,以求生机。□□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皆是因占据天时地利,如今便将中原之地尽数夺来,便可庇佑部落,维系长足发展。如此,一场资源的争夺之战不可避免。
蛮夷侵占□□西北门户,大肆掠夺生存资源,见城攻城,见人杀人……百姓为谋生机,也不得不拼死反抗,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无关对错,立场不同罢了。
封忱缓了许久,才渐渐起身。宋徵梧想伸手扶他,被避开了。“别碰我,脏。”大概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封忱声音十分沙哑,还透着疲惫。
宋徵梧不顾男人闪躲,执意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男人的手很大,很暖,即使沾满鲜血,也令人安心。封忱想挣脱,又舍不得放开。
宋徵梧拉着男人,一步步向前走。相柳落后几步,跟在身后。
两边街道上偶尔能看见瑟瑟发抖庇匿于窗前屋后的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活下来了。城内很萧条,原本的繁华已经被战争破坏殆尽,四处都弥漫着寂寥。
宋徵梧感受到体内莫名滚烫,封忱的魔丹涌入一丝淡淡的金黄色的‘炁’,这是——功德之力?!
“阿忱。”宋徵梧叫住他,男人回首。
他被吻住了。元炁裹着魔丹自宋徵梧体内而出,回归封忱丹田。
唇一触即分,男人看起来傻傻的,呆呆的。“以后若是再敢将此物拿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魔丹何等贵重,竟将其送于他人,如此行径,实在是不可理喻。
封忱没说话,只是握着宋徵梧的手又收紧了不少。
*
这头褚祁接到叶钦的求助已经是半月之后,八百里加急,人困马乏下,这已经是极限了。接到求援后,褚祁立刻奏请皇帝出兵,不管是收复失地,一雪前耻,还是解救凉州围困的三万大军,都势在必行。
可惜她高估了皇帝。皇帝只贪图享乐,哪里会管百姓生死。若是今日有人逼宫,恐怕他还能清醒片刻,立刻召集兵士下令诛杀乱臣贼子的吧。
褚祁对皇帝彻底失望了。
古语有言: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如今之祸,皆由国贼而起,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硕鼠之大,直达天听,皇帝实乃真真窃国之国贼!
此一去,往后只有君臣之礼,再无父子之情。
既然京中无人出兵,那她便只身前去相助。能杀一人,便杀一人,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费城刺史郑聆招募的军士训练一二也勉强能用,褚祁便率领五千将士自冀州赶往凉州,先令斥候前去探路,并附上书信报于叶钦。
一路上褚祁又打探了许多消息,并州刺史举全城之力合力抵抗北狄匈奴,又得云州相助,已经将匈奴逼退至凉州东北一角。而凉州城内不知是出了什么杀神,竟然凭借一己之力与匈奴厮杀,斩杀了不少蛮夷,匈奴为最,义渠次之……
褚祁心头一凛,连驻地刺史都知道举全城力反击蛮夷,而皇帝却只顾逃命,弃置百姓不顾,孬种。
又连夜奔波了数日,褚祁终于到了凉州。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万粮草,是荆州,扬州,幽州三州刺史合力筹措的。大灾之下,颗粒无收,三州刺史还能筹措粮草供以供军需,也算微尽绵薄之力了。
“先生……”褚祁看到宋徵梧,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烽火相见,竟然倍感亲切。怪不得,传闻中的‘杀神’定然是宋徵梧旁边的这位男子,初见时便见此人深不可测,她早应该猜到的。
褚祁驻扎下来后,立刻唤叶钦前来汇合,商讨御敌之策。
叶钦手中还有两千兵马,加上褚祁率领的三千兵马,堪堪五千。不过若是能得宋徵梧相助,仅凭她身侧的男人,以一当十,定能成事。何况他们之前就一直与匈奴厮杀,未必会拒绝。
褚祁向宋徵梧说明来意,希望得到她的支持。
宋徵梧拒绝了。
“如今殿下既已率兵亲征,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妨?”宋徵梧看着褚祁:“何不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凉州匈奴如今已经是黔驴技穷,能够围困三万大军是因为大军无粮,只能守城不出,并非其他。
况且先前封忱所为,尚可称其‘救百姓于生死之际’,算是‘救人一命’,已经干扰了天道法则,扰乱了凡间命数,业障缠身,现下她更不可能再让他沾染杀业。
褚祁听她这么一解释,心中大定,也不再纠结其他,此时五千兵马尚且人困马乏,便决定暂时修整一夜。
果然不出所料,凉州城内所余匈奴皆作困兽之斗,因为冀州与云州合力抵御,加上先前封忱单方面的绞杀,已经心生退意,士兵战力不足,掠来的粮草也所剩无几。真乃天时地利人和!
褚祁与叶钦决定背水一战,趁着半夜偷袭匈奴营帐。丑时,匈奴兵士虽浅眠但战力削减,勉强与之鏖战。被困的大军似是察觉到动静,许久之后,也有一队人马开城出兵,两方里应外合,历经四个时辰,终于在次日辰巳鸣金收兵。
匈奴骁勇善战,不可小觑。褚祁所带兵马竟然损失过半,才堪堪取胜。蛮夷,实乃心腹大患。
叶钦见到三万大军,潸然泪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褚祁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宋三小姐。
宋三带着三万粮草不知所踪之事举国震惊,没想到她居然在凉州。也幸好她筹集的粮草,仅存的三万兵马才能熬过这半年。正常情况下,三万粮草只够一万大军吃一个月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存活了半年之久,这其中艰险,又是何等艰辛。
听闻褚祁帅兵解救了三万大军,冀州和云州也派人陆续送来粮草和人马,一是接手凉州和泸州,二是趁机一举夺回雍州,收复失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宋徵梧知道褚祁此战已经深得民心,凡间诸事,他们也不便干涉,便悄然离去。
*
宋徵梧和封忱乘车一道去往扬州,相柳认命扮作马夫驾车。
自凉州一事,封忱变得十分阴郁,周身肃杀之气。不过在宋徵梧面前还稍有收敛,若是他一人独处,那暴虐之气便不受压制窜出来,吞噬神魂一般阴魂不散。
宋徵梧让封忱带她去芥子空间的温泉。流水之下,封忱周遭暴虐之气似乎被冲淡抚平了一些,人也温和起来,温泉水雾氤氲,兀自散着一股邪魅缱绻。
宋徵梧细细地感受着他,他身体紧绷,呼吸都乱了,还没等她抵住他,他就想溜。“不准动。”宋徵梧强势的命令他,封忱难受地愣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委屈极了。
他堂堂魔界至尊,人人都说他是大魔头,可如今他却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比大魔头还可恶。宋徵梧一点一点地含住他,让他无路可逃。封忱穷途末路,退无可退,只得图穷匕见,狭路相逢勇者胜,顿时也顾不得许多,决意整装待发,只身对敌。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破釜沉舟,势必要让敌人知难而退。而敌人狡猾非常,竟然想引他孤身入账,来个瓮中捉鳖,他将计就计,一路追到敌军老巢,果然,敌人见他入了圈套,便立即封锁甬道,关闭城门,势必要将他围困于此。他乃战无不胜之常胜将军,哪会被这小小甬道禁锢,当下便与敌人交战,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莫约几十个来回,他隐隐觉得有诈,猜测敌人是想耗尽他体力,再活捉他。于是他心生一计,瞬间败下阵来,顷刻间丢盔弃甲,敌人见此,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便松懈下来,却不知这是他的诈降之计。等敌首亲自受降,他瞅准时机,一举反杀。可等攻破城门,他这才知中了敌人的计中计——竟是座空城。
只道敌人奸诈狡猾,又卷土重来围困住他。敌众我寡,他只得缴械投降。敌首已然战胜,却未对他冷嘲热讽,反而打开城门,放他离去,还道此战酣畅淋漓,称赞他英勇非凡,约定来日再战。
封忱轻轻搂着宋徵梧,敌首已然放他归去,可她却不放。小将军重整旗鼓,势如破竹,趁敌不备,立刻攻占甬道,严防死守,正等着敌军出战,好与其一决胜负。
小将军还是没等到敌军出城迎战,最后只得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不过依然霸着甬道,神情警觉,时不时还要深入探查一番,刺探敌情。
封忱诘问他的小将军为何败兵,将军手握重权,操练百万大军,闻讯只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日必定凯旋……诸如此类。封忱也无可奈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得随他去了。
宋徵梧醒来时发现他们还在去往扬州的路上,从凉州到扬州,需穿过冀州,再转道豫州,借徐州道乘水路到扬州。如今耽搁数日,差不多是五月了,‘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情景她恐怕是见不到了,预计最快能在七八月到达。
马车中,宋徵梧躺在榻上,还被封忱圈在怀里。男人身上暖乎乎的,似是没醒,她稍稍动了动。
封忱察觉到她醒来,也微微转醒,专心看了怀里人一会儿,才起身下榻,待收拾好自己,才又伺候她穿衣洗漱。宋徵梧不禁感慨,如今封忱这伺候人的活计做的是越来越顺手了,堪比贴身‘大丫鬟’。
宋徵梧靠在一侧,慢慢眯起眼睛,外头日光正烈,车内有些闷热,她歪着头昏昏欲睡,封忱持着一扇,为她纳凉。
蓦地,封忱瞅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移开眼去。
一路上陆续有西北的战况传来,褚祁和叶钦夺回了雍州,蛮夷吞占的三州如今尽数收回,举国欢庆。皇帝大喜,召人回京大肆封赏。想必此刻褚祁也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至于那位宋三小姐,她倒是还没有来得及会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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