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听雨轩的灯下,晚晴与楚楚相对而坐,炕桌上,是一个玛瑙碟子,碟子里堆放着晶莹剔透的云片糕。
晚晴将云片糕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只觉得入口即化,那一股清甜的香味,确实比府里的云片糕好吃多了。
楚楚笑道:“难得太子殿下有心,还知道给咱们带点小零食”。
“殿下一直都是挺细心的一个人”,晚晴吃着云片糕,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楚楚伸出去取云片糕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你倒是挺了解殿下的,你这次去取云片糕,与殿下在桑树下聊了很久,风晴可都气坏了”。
“是吗?”晚晴只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就不再言语了,可是她的心里却是畅快的,风晴在自己面前一向跋扈惯了,现在见自己太子关系亲厚,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殿下是不是与你聊了有关梅妃娘娘的事情”?楚楚漫不经心地问。
晚晴心中微微一动,楚楚这是在怀疑什么吗,翠屏姑姑曾经提醒过她,让她防止楚楚因为太子而与她心生嫌隙。
她抬眼看了看楚楚,只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静止不动,只是盯着手上的云片糕。
晚晴不由得想起了方才与太子聊天的内容。
这一次,是她找话题与太子聊天。
晚晴说:“殿下,您身子可大好了”?
朱昭心头微微一暖:“孤身子已经完全康复了,这要多亏你”。
“不算什么的,臣女跟殿下一样,也是打小就没了母亲,只不过,殿下比臣女幸运,还能记得母亲,臣女却连母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晚晴试图寻找共同的话题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果然,太子立刻对这话题来了兴趣:“可是,孤听说过你有养母,而且,你是长大后,才知道养母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如此算来,你是比孤幸运的”。
晚晴仔细想了想,还真是,十六岁之前,养母对她呵护备至,虽说凤凰是她亲生的,可是,感觉养母倒是更疼爱自己一些。
想到乌山村的幸福时光,晚晴忍不住微笑了:“殿下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臣女觉得,在乡下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才是更幸运”。
“你说的非常对,孤的母妃就是在江南乡下长大的,可惜孤没有那个福分,宫禁森严,孤每天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定死了的”。
见晚晴没有接话,朱昭又说:“你能说说你小时候在村里是怎么过的吗”?
晚晴想了想:“我们女孩儿家,虽说不能像男孩子那样漫山遍野跑,可是,在村里行走的自由是有的,不像楚楚和风晴,自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庙里上个香,都有十几个丫头婆子跟随着。说是跟随,实际上是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受到约束的”。
朱昭点了点头,思索着晚晴的话。
她说得没错,京城里的那些女孩儿,无论是贵族之女,还是皇族的公主郡主,都不是自由身,她们的一言一行,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比如自己的皇妹云萝公主,比如楚楚,她们说上一句,朱昭立刻就能知道她们下一句要说什么,所以,跟她们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
眼前的女子却是不一样的,她自幼没有接受过京城闺秀那种严格而刻板的训练,因此,她每说一句话,都是新鲜的,有意思的。
所以,朱昭喜欢听晚晴说话。
于是他便道:“说说你在乌山村日常生活,好吗,比如春天你会干什么,夏天你会干什么”?
“殿下,春天的时候,臣女会去村子附近的麦地里挖野菜”。
“怎么?你们难道没有粮食吃?还要吃野菜果腹充饥”?
“那倒不是,我们挖野菜,是用荠菜来包饺子,其他野菜用来喂猪,吃了野菜的猪,长膘特别快,过年杀起来,肉也特别的香”。
“是吗?”朱昭听得津津有味,他兴致勃勃地问:“那荠菜包的饺子,是不是也特别香”?
晚晴道:“光用荠菜包饺子,吃到嘴里会很柴,荠菜这玩意特别的吃油,最好是用五花肉剁成肉馅,包饺子,煮熟了,蘸着香油吃,那样才好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孤怎么没吃过呢”?朱昭有些遗憾。
晚晴噗嗤一笑:“殿下,您贵为太子,吃的食物肯定是很精贵的,荠菜饺子这些民间粗食,肯定上不了您东宫的菜单”。
“那孤平时吃的猪肉,不知道是不是野菜喂养的”。
晚晴摇了摇头:“这个,臣女可就不知道了”。
朱昭便扭头:“心墨,咱们御厨房里供应的那些猪肉,都是用什么喂养的”?
心墨想了想:“殿下,据奴才所知,咱们御厨房的猪肉,都是城里的肉铺供应的,京城里的人喂猪,好像都是用米糠”。
朱昭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问:“那夏天呢?接着说啊”。
夏天采荷叶做粉蒸肉,到树上掏知了,用细篾条编扇子……
“晚晴,你跟太子聊天,难道还是什么机密大事,不能说”?见晚晴想得出神,楚楚忍不住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也没聊什么,殿下只是对乡下的生活比较好奇,就问问我们在乡下一年四季做些什么”。
“跟我一样,想多知道乡下的生活,觉得有趣儿”?楚楚追问道。
晚晴点了点头。
楚楚仔细打量着她,只见她一双澄澈的眼睛流露出坦率的神色,看起来的确毫无暧昧,楚楚悬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心情一放松,食欲也就上来了,楚楚拿起盘子里的云片糕,就着手里的香茶,一连吃了好几块。
吃饱喝足,楚楚便道:“你上次说要给我姑奶奶做个手套儿,可做好了”。
“做是做好了,只是我素来笨手笨脚,针线上的活儿,干得粗糙,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嫌弃”,晚晴有些不自信。
楚楚笑道:“这你可就不懂了,针脚越是粗糙,越是说明你不擅长针线,而一个不擅长针线的人,却努力去做针线,单是这份孝心,就够姑奶奶感动的了”。
晚晴觉得楚楚的话很有道理。
第二天早上,她和楚楚一起去给董太君请安。
“都起来吧,坐下说话,难为你们在学堂里日日辛苦念书,还要想着来看我老婆子”。
“姑奶奶,天气眼看要转凉了,您也该日日吃药,防止您咳喘的老毛病又犯了”。
“楚楚,难得你有心,去年你给我做的护膝,里面絮了厚厚的棉花,可暖和了”,董太君微笑道:“风晴那丫头倒是我的亲孙女,她倒是没有这个心”。
“风晴对您也很有孝心,只不过,她孝顺的法子不一样罢了,她每次在学堂里吃到好吃的,都要念叨着,祖母会不会爱吃”,楚楚忙道。
“嗯,有几次,风晴那丫头是让人送了些好菜给我吃,这丫头被她娘惯坏了,无法无天的,难得还有这份心思,也不能要求她太多了”。
楚楚便道:“姑奶奶儿孙满堂,孝顺的也不止风晴一个,晚晴也给您做了一幅手套呢”。
“哦?晚晴也给我做了手套”?董太君明显有些意外。
晚晴便将收在袖子里的那副手套拿了出来,站起身来,递给了董太君。
董太君接过手套一看,不禁莞尔,原来这手套的针脚明显的粗糙,一看就是不擅长针线的人做的。
“孙女一片心意,往祖母不要嫌弃”。
拍了拍晚晴的手背,董太君笑道:“你不会针线的人,还能亲手做给祖母,真的很有心了,祖母哪里会嫌弃”。
“祖母,晚晴自回府以来,您对孙女多有照拂,又派了何嬷嬷教孙女规矩礼仪,一片慈爱之心,孙女时刻铭记”,晚晴低声道。
她想起董太君让胡氏将母亲的陪嫁首饰给自己,又派人照料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掏心掏肺,可是作为祖母,她的确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至于真心的疼爱,晚晴并不是奢望,毕竟自己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若想她疼爱自己,还需要自己的努力。
听了晚晴的话,董太君眼底露出一丝欣慰,暗想,难得这孩子知道感恩。
于是又道:“晚儿,你跟何嬷嬷学规矩,学得如何了”?
“祖母,孙女一天有大半时间在学堂度过,何嬷嬷的规矩教得虽然好,可是,孙女却没有学会多少”。
董太君便道:“咱们这样人家,针线也好,读书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学好规矩和礼仪,这样以后到了人家,才不至于被人耻笑拿捏”。
“孙女记下了”。
董太君又笑道:“不过,皇上已经跟你父亲透露过了,你救过太子的命,你的亲事,以后皇上会亲自指婚,有皇上指婚,谁家也不敢慢待了你去,你也无须过分忧心”。
晚晴涨红了脸,没有做声。
楚楚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奶奶,不知道皇上会给晚晴指给哪一家的公子”?
董太君便道:“我安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谁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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