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膳过后,文举便来到了云墨轩。
云墨轩占地虽然不大,却极为精巧,院子里种了好些珍贵的花木。
文举一进院子,就看见心墨站在一株木棉树底下,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正将一些肉块往鸟笼子里投放,笼子里赫然趴着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狐狸。
这位小公公是打小就伺候太子的,和文举这帮人也混得顶熟,所以,文举上前便笑道:“哎呦,心墨公公,您这可真稀罕了,什么时候会养这些玩意了”,文举招呼着,走到了心墨面前。
“嗨,我哪里有这闲心,我这是替我家殿下养的,殿下吩咐我好生养着”。
文举有些奇怪,朱昭是个偏向于深沉内敛的人,很难想象他有这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于是便问:“殿下怎么会突然稀罕起这些东西来了,这些可都是姑娘家喜欢的物事”。
“这个,做奴才的可就不知道了”,心墨是个机灵人,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疑惑告诉眼前这位公子。
文举眼珠转了几转,心想,看来,殿下心里,定然是有了心仪的姑娘。这姑娘到底是不是楚楚呢?太子心思莫测,心墨恐怕也不一定会知道。
当下也不多问,便道:“我想见殿下,劳烦公公通传一下”。
心墨便放下手中的托盘,进了云墨轩左厢的书房。
然后,心墨便出来对文举道:“殿下请您进去说话”。
文举进了书房,只见朱昭身穿一件家常的天蓝色锦衣,领口半松,一幅懒散模样,斜靠在太师椅子上看书。
文举便上前见礼。
“文举,你到孤这里来,可有什么事情”?
“殿下,臣是闲得无聊,想找殿下聊聊天,这漫长的时光,可真是不好打发”。
朱昭哈哈一笑:“你来得正好,孤这里有才到的六安老君眉,正觉得一个人独品,没甚趣味——心墨,去泡茶来”。
文举笑道:“那臣可真是来得巧了,殿下,您闲来无事,爱看话本故事”?文举一眼就看见太子手里握的,是一卷《春阁纪事》,正是时下坊间最流行的话本小说,主要写的是一对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文举心里就是一动,太子今年十八岁,正是惊涛拍岸年龄,少男知好色而慕少艾,自己也是如此,太子又怎会例外。
“这都是那个心墨那个奴才,非说这话本好看,孤读四书五经读得累了,算换换脑子吧”,太子漫不经心地说。
“殿下,您别说,臣闲来无事,也爱看些话本小说,像西厢之类,虽说香艳,可是文辞却还过得去”。
朱昭便道:“这等闲书,宫里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的,父皇母后怕我们看这些书,移了性情,其实,消遣而已”。
“是啊,我们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哪一个出门不是有十几个下人跟随,怎么就能有机会私会穷书生去,再说了,小姐们自幼受的礼教,也断不容她们做出这些事情来”。
朱昭便道:“小说而已,何必当真,不过,世间若有真情,也不能一味用礼法约束。”
“倒是没想到,殿下居然如此开明”,文举发自内心地道。
想起母亲的惨死,朱昭心底一酸,顿了一顿,方道:“虽说婚姻大事,该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有些父母,并不心疼女儿,只是把女儿当做家族联姻的棋子”。
“说得不错,殿下,您看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填房夫人,就知道这家的父母有多么的狠心了”。
朱昭忙问:“那王大人,孤只听说他娶了填房,却并不知道他新夫人是何样子”?
文举叹了口气:“他新夫人年方二八,是个清秀佳人”。
想起那王尚书大腹便便,胡子花白的模样,朱昭忍不住喟叹了一声:“这样的父母,也真狠得下心,若是那王夫人心有所属,又何必怪她去”!
“一般的父母都做不到那么狠心,听说,是亲爹和亲娘都没了,后娘做主婚配的”,文举八卦道。
朱昭听得津津有味:“这倒是,父母不在的孤女,的确苦命”。
这时,心墨将两杯泡好的老君眉端了上来,文举接过来,揭开茶杯盖,让它凉着:“殿下这话说的,也不全对,就好比我家,楚楚是我伯父的女儿,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可是我爹娘却看得她和亲生女儿一样重”。
朱昭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文举接着又说:“就好比这次楚楚的亲事,我娘就费尽了心思”。
说完这句话,文举就端起茶杯来喝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射着朱昭的神情。
只见朱昭依然是一脸慵懒的模样:“哦,楚楚要议亲了啊,这可是好事情”。
“是好事情,说的是丁阁老的家的幼子”,文举又道。
“丁阁老此人在朝中还是很有威望的,楚楚若真嫁了过去,谅来那等人家,家风家教还都是不错的”,朱昭也端起了一杯茶。
文举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朱昭又道:“楚楚救过孤的性命,这门亲事若是真的成了,孤便亲自宣丁阁老父子,当面吩咐他们,不可慢待了孤的救命恩人,否则,孤可是要不愿意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文举若再不明白,那就真是笨蛋了。
文举与朱昭同窗日久,深知他的性子,若他真的喜欢楚楚,他就算不明确表态,也会露出不悦之色。
一个太子,又是未婚身份,皇家迟迟没有动作,本身就令人疑惑不解。
就算太子不方便表露自己的心意,可是也不至于上赶着要去找丁阁老父子,替楚楚出头撑腰吧。
“殿下,那只小白狐倒是挺可爱的,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养这类小玩意了”?文举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那是孤觉得这玩意挺可爱,想养着送给皇妹的”。
“这毛色倒是稀罕”,文举随口道。
朱昭抿了一口茶,笑道:“是我从杜桐手里抢来的,他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弄了来,肯定是讨好令妹的”。
“殿下怎么见得他就是弄了来送楚楚的”?
“文举,杜桐对楚楚一往情深,谁人不知,不是送给她的,又是送给谁的,总不能是送给风晴的吧”,朱昭笑道。
“可是楚楚对杜桐从来都是拒之千里,哎,可惜,其实,楚楚若是嫁了杜桐,倒是一桩美满姻缘”,朱昭淡淡地道。
文举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妹子的一番深情,就不必让殿下知道了吧,否则,徒然的惹人笑柄而已。
既然殿下不喜欢楚楚,那么,他那个白狐,到底是送给谁的,并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文举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就道:“殿下,臣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朱昭点了点头。
待他走后,心墨急忙上前,一边拎起茶壶给朱昭的茶杯里续上水,一边笑道:“殿下,您这白狐,是真的要送给你云萝公主吗”?
“孤什么时候说过要送给皇妹?孤有说过吗”?朱昭白了心墨一眼。
心墨吓得一哆嗦,深觉得,近来,太子殿下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心墨,孤可告诉你,若是皇妹知道了这个消息,跟孤讨要这只小狐狸,孤就将你撵出东宫去”。
心墨暗暗咋舌。
方才,太子殿下和董家大少爷说的一番话,心墨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董家大爷那些话,分明就是试探自家太子爷的,否则他一个男人家,如何会对姑娘的的亲事评头论足?
殿下当然心知肚明,殿下如此说,就是回绝了楚楚姑娘的情意。
原来,殿下心里装着的姑娘,压根就不是楚楚小姐!
那么,准是晚晴姑娘了。
心墨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觉得自己家殿下眼光果然不错。平心而论,楚楚姑娘虽然好,可是,总感觉缺点了什么。
可是晚晴小姐就不一样了,别说是太子殿下了,就是心墨自己,跟晚晴小姐说话的时候,也感觉到痛快淋漓的。
晚晴小姐好就好在不矫揉造作,心墨打小在宫里长大,每年跟着太子出席皇后娘娘的群芳宴,京城的贵女们也几乎见了个遍,就属晚晴小姐独特。
想到这里,心墨便笑道:“殿下,奴才瞧着,这小狐狸是在山野里长大的,出生在山野里的人,一定是最爱它”。
朱昭横了他一眼:“你倒是鬼心眼子多”!
“殿下,奴才不是鬼心眼子多,是打小不用像您这样读书,所以有大把时间去打听事情,殿下,就说在学堂这些时日,奴才就听说过很多事情”。
“你都听说了什么?说来听听”,朱昭淡淡地道。
“奴才听说,自从这两位小姐救了您之后,京城很多贵族之家,都向把两位小姐娶进门”。
“哦?都有哪些人家”?朱昭不动声色。
心墨忙道:“可多了,丁阁老家只是一家,还有陈尚书家,东静王家,还有祥亲王家和善国公家”。
见朱昭沉默不语,心墨又道:“只不过,这些人家的公子哥儿,大多纨绔,没有一个是良配”。
朱昭嗯了一声:“父皇说过要给晚晴赐婚,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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