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杀谁?柳折清和元安都沉默不语,他们知道无论选谁,两人最终都是死路一条。
紫袍书生心中舒畅得不得了,这两个古里古怪的家伙如今都栽倒他手里,还有什么比手刃自己的仇敌更痛快的事吗?
当然,他还可以让这场猎杀变得更有趣一点。
他双手一松,锁链啪嗒掉落在地上,他饶有兴致说道:“小生给两位一个机会,一炷香时间,你们可以逃,天亮之前,若小生抓不到谁,就放过他如何?”
元安神色一动:“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生绝不食言。”紫袍书生惨白的脸色泛着兴奋的潮红,当猎物自以为逃出生天,再一点点打破他们的希望,比直接杀死他们更有意思。一个凡人妄想对抗鬼神,岂不可笑?
元安咬牙从腹部将穿透的锁链扯出,贯穿伤足有铜钱币大小,血流不止,他脱下外衣翻面,将干净的布料勉强捂住伤口,然后对柳折清比了个无声的嘴型。
柳折清看明白了,他眉头拧紧,挣扎地撑起半边身子,气急败坏道:“你不可以!”
元安摇头:“不,我信你。”便扑向来路,几个起跃人影就消失不见。
紫袍书生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哑谜,他也不关心,只是在其中挑拨离间,啧啧道:”怎么你的同伴不要你了啊?大难临头各自飞,哈哈哈不过要是小生,也不要拖着个累赘。”
柳折清盯着元安远去的方向,终于将担忧压回心底,佯装失望抱怨:“你这个游戏不公平,我连条腿都没有怎么跑?”
紫袍书生两手一摊:“你没得选,要么现在就死。”
“那我还是等死吧,起码死前更轻松点。”柳折清冷笑,说完就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仿佛已经死了一半。
一炷香的时间渐渐快到了,紫袍书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原地踱步,兴奋地舔舐后槽牙,要怎么折磨一个逃跑的猎物呢?
他脑子里闪过几百种方法,终于停下脚步,他用脚踢了踢柳折清,一动不动宛如死尸,紫袍书生失望地撇嘴,他现在对元安更感兴趣,毕竟——越活跃的猎物越容易吸引猎人的注意。
等紫袍书生追下山,消失在视野里的十个弹指后,柳折清手指终于动了动,他有些疲惫地睁开眼,望着漆黑的长夜,元安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等元安引开紫袍书生,他这个看起来是个累赘的猎物,就可以逃,元安逃的越远,他就越有机会撑到天明,元安要拿命给他搏一线生机。
他不能辜负元安的命,所以柳折清抬起仅剩的左臂拖着残余的身体往前爬,留下血淋淋的拖痕,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时候,在长夜里像条被打折腿的野狗在泥地里挣扎。
他一个富家公子应该躺在软榻上,身旁暖衣香炉、红袖添香,但柳折清嘴角笑容却越来越大,他的命、他的人,谁也夺不走!
一个身影突然蹲在柳折清身边,王子淳从刚才就藏在远处,见那古怪书生消失,才敢冒头。他搀起柳折清半个身子,解释道:“我背你逃。”
柳折清挑眉:“哦你还活着?逃什么逃,你把我放在那里去。”他手一抬,所指之处正是乱葬岗中央。
王子淳见识过柳折清手段,可他不信这具堪称残破的躯体,气恼道:“能逃一个是一个!你再厉害还不是成现在这幅样子,还逞什么能,跟我走。”说完就要背着他离开。
“不能干,就别在这儿碍事。”柳折清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往前爬,他不知道元安能拖多久,所以他必须快。
王子淳没办法,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把柳折清抬在背上,一边往他所指的方向走,一边骂骂咧咧:“好好好,你们都是爷,都听你们的!”
等他把柳折清放在指定位置,他才发现此处的冷雾又湿又粘,几乎看不清三尺之外,被点点鬼火晕染成荧绿色。柳折清轻轻吹了一口气,冷雾仿佛被一阵清风拂过,如水般流淌波动,是他想要的东西。
然后柳折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袖珍罗盘,中央正是一根莹莹如玉的指骨,这个罗盘曾经在鬼界指明若水之滨杉木的方向,为元安求得一条生路。
如今柳折清要用它再求一条生路,他将指骨从罗盘上掰下来,摩挲了一下,然后递给王子淳,他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帮我砸碎它,元安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王子淳一愣,一听关乎元安的性命,他也不管径直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朝着指骨狠命地砸下去,哐哐哐!指骨顿时被砸成几截,然后越砸越小,只剩下白色小碎块。
“还不够,继续!”柳折清出声督促,他直勾勾盯着那堆碎骨,突然说道:“听说过天生仙体吗?凡人生仙骨,注定就是要当神仙的,可惜月满则亏,**凡胎担不起这幅骨头就得死。”
王子淳使出吃奶的劲砸指骨,他连汗都不敢擦,手就没停下来过,他没空去看柳折清的神色,只说道:“天生仙体?我看是早夭之体吧,听着就不像好东西。”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柳折清用手捏了下骨头粉末,足够细腻,他终于点头,然后吹了今夜第二口气,白色的细粉飘荡在荧荧鬼火之中,他抬起左手在空中轻描,以冷雾为纸,以骨为墨。
雾气飘散无法勾勒出美人形,柳折清反其道行之,他不画人而画衣,走笔如兰叶般婉丽,衣似轻纱,广袖飘举,山野风起之时,衣带似云随风而流,好一件月下霓裳!
柳折清还不满意,他往日作画,一口精血便足以,如今这乱葬岗满地都是他的血肉,他若是放过拘魂使,岂不是浪费了?
不多会,乱葬岗纱衣飘飘,好似真有女子藏在纱衣中曼妙起舞,或聚如拱月,或散如繁星,荧荧鬼火如宫灯,冷雾如祥云缭绕流淌,直到纱裙沾染了地面柳折清的血,裙尾便染上一抹猩红。
王子淳刚开始还看得入神,为柳折清精妙所震撼,后来简直不寒而栗,他本以为是神女卷,可等那红色越来越深,他才想起来这里是乱葬岗,来跳舞的自然非仙是鬼!
柳折清对王子淳道:“夜半莫唱歌,声停易断魂,我想杀一只鬼,就只能请你再唱一支歌吧。”
柳折清合上眼,他的血快流干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救下元安。
一般人想着乱葬岗唱歌就头皮发麻,王子淳却丝毫不怕,只想着到底唱个什么,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山野里回荡着青涩清澈的歌声: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这歌出自诗经小雅,相传为周公所作,说的是兄弟情谊深厚,若有一人遭遇死丧,另一人必定牵挂在怀,若一人埋骨荒野,他的兄弟必定苦苦追寻,死生不论。
柳折清挑眉,没想到王子淳会唱这首,倒也不差,他强撑着吹了第三口气,冷雾随风流泻出一条路,两侧荧荧鬼火如灯,衣纱轻歌曼舞便朝着元安和紫袍书生而去。
这几天三次元真是忙到离谱,先被房东要求一天之内搬出去,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房子签约了,结果发现甲醛高(大家一定要小心很新的房子),然后又租了第二套房子过渡一下,这两天更得少,实在抱歉,之后应该能恢复正常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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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雾中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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