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长春院二重宫门后建有一座两层高的楼,名为望月楼。

望月楼正厅,一座以大理石镶嵌底座的屏风贴着正壁摆放,屏上绘就高山流水,画工出神入化。屏风前是四方桌两把太师椅,桌椅上的木雕工艺展现的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左右往下对称摆放着八张椅子,中间空余位置铺着朱红色卷草纹的羊毛地毯。

赵金仙坐在主位上,章轼坐在她的东侧,也就是左手边。

“神秀大师,太后今年六十大寿祈福,她想要为寺庙里的每一位佛像都镀上一层厚厚的金衣。”

“此番也是为天下人祈福,给佛像镀金衣的事情就劳烦神秀大师了。”

章轼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垂眸,声音极为平静:“请帝姬放心,为太后祈福的事情我一定用心办。”

赵金仙这次来行宫学习佛学是一部分原因,很大的原因其实是来监工的,她怕自己无聊所以就又招了几个伴读入内。

寺院还有其他事情,章轼起身行礼离开,转身往外走时他的神色平静地犹如深潭,若是深究他的眼眸,会看到浓浓的悲凉弥漫开来。

去年祈朝与蛮族起了战事,因为祈朝军队**,管理混乱,斗志衰败,丢了古阳城,为安抚蛮族,祈朝每年还要给蛮族六十万两白银,蛮族将城内汉族百姓当作牲口驱使,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时刻都希望祈朝能够收复失地。

可现在太后却要为自己的六十大寿祈福,花费甚众为佛像镀金,他们无视外面那些百姓因为战乱不是病死就是饿死。

章轼虽然是前朝重臣的后代,又在五岁时送入寺庙修行,但他始终记得父亲的教诲,长大成人后要做一位心系黎明百姓的好官。他深深知道,要想要一个国家强盛,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不是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就能做到的。

章轼往中路的寺庙走去,这个时辰已经临近午饭时间,用完午饭后便到了午休时间,三皇子赵澹已经在东路的方丈院里等着他了。

章轼身为左右街僧录在寺庙中地位最高,就连寺庙住持选举资格都需要经过他推荐和认可,是以他有一间独立的院子,名为应知院,院名出自禅宗公案里的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漉始应知。意思是碧潭中的月亮始终是空的,只有反复打捞,才能明白悟道需要不断实践和体悟。

院子不大,进门便可看见石桌石凳,木鱼正窝在石凳上,见到赵澹来了也不躲开,院角栽着一棵矮松,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榻,被褥整齐干净,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有些书页卷起,一看就是读了许多遍,条案上的越窑青釉镂孔熏炉里烧着合香,烟气笔直悬空,香气入肺清心宁神,这香是章轼自己调配的,他除了爱养猫还喜欢制香,这香就取名为缘香,因为每个人闻到这香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章轼刚进到院中,就看到身着普通黑色衣料窄袖袍子的赵澹,肩膀和袖口处的衣料已经微微起毛,少年虽身无一处金玉,面容却是英俊正气,眼中有光,他今日扮作普通人悄悄进入大云寺来找章轼是有要事要商讨。

赵澹等不及几步上前迎接,窄袖袍子衣身开衩方便行走,行动间可看见他修长有力的长腿,一看就是习武多年之人。

等进了屋里,赵澹才将自己这几日憋的话全说出来。

“师傅,当初朝庭为解决流民问题,将流民广纳入军队,导致军队人员素质良莠不济,我在军中担任节度使这一年都快郁闷死了。”

“半月前我上书朝庭拨钱重制军中兵器,父皇却将扎子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还将我叫回来,说是为太后庆寿,实际上是嫌我在军营里给他生事。据可靠消息,北边的蛮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祈朝危在旦夕。”

他一边说,一边忿忿,随后又气自己的无能。

章轼喝了一口茶,垂眸看着茶杯里浸满水而舒展的茶叶正向水中释放茶香,放下茶盏后道:“你重制军中兵器需要多少钱?”

赵澹心中一喜,觉得有了希望。

“大概需要两千两白银,我培养了一批想要靠军功改变命运的手下,只是苦无用武之地。”

说完,他又好奇问道:“师傅,这么多钱你上哪弄?”

章轼道:“太后六十大寿祈福要为寺里所有佛像镀金衣,拨款两千五百两白银,佛本身就是普渡众生的,你拿去用是为天下人,这两者不冲突。”

章轼只比赵澹大五岁,可能力见识和魄力却远在他之上,祈朝当今皇帝子嗣并不多,当今太子一个,有一个二皇子却是个药罐子,四皇子如今年龄尚小,还没到五岁,其余的便是几位帝姬。

可怜他只是一个宫女所生,生母身份低微,皇帝不喜,导致他在宫里毫无根基可言,自从十四岁遇到章轼,得到他的点播指导,他一步步才走到今天。

赵澹佩服道:“师傅,你放心,只要你把银子给我,我就能找人做平军中账面,绝对不会让皇后那边的人发现端倪。”

章轼嘱咐道:“事情已经解决,你先回宫里不要误了时辰,以后处事要更加小心。”

……

晚云渐收,夕阳落在山峦间低矮处,位于山门殿左侧的鼓楼处传来厚重的鼓声,代表着僧人们一天的修行即将结束准备上晚课。

沈璃酥自从在花厅里见过章轼,前段时间困扰她的那个问题再次跑了出来,她要不要去和章轼解释,可是怎么解释呢?

说她不是和王重安私会?说她只是想给王重安下毒?只是想让他睡上那么半月?

这些话要是说出来,沈璃酥都觉得自己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唉声叹气,行宫在西路,距离章轼所住的居所还隔着寺庙,她怎么才能单独见到章轼,得到他的偏爱呢。

她望着窗外发呆,天边已经有几颗星子,围墙上一只狸花猫正悠然自得地走着,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又跳到高处的屋檐上,往隔壁的园林方向走去。

沈璃酥立马起身往外走去,她记得那只猫是章轼养的,叫木鱼,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高处的狸花猫,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位小女官。

“沈娘子,天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那小女官问道。

“我看到一只花色很好看的狸花猫,像极了我儿时养的,所以想跟上去喂它点东西吃。”沈璃酥一边说一边往小女官的手里塞了一把金瓜子。

小女官装作为难地收下。

“再往那边就是皇家园林了,是禁地,你快去快回,还有山里虫子老鼠多,你要小心。”

就在半个时辰前,帝姬赵金仙在屋内发现一只老鼠,吓的花容失色,张女官将所有女官都叫去抓老鼠,留她一个在这里巡逻。

沈璃酥保证不给她添麻烦,行宫建在山林周围,虽然有人撒过一些防虫的药粉,但刚来的范相宜、苏月瑶、陆莲心不习惯,到了晚上只开些窗户,正门是关住的,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一路追到连接行宫和园林的大门处,门上虽然落了锁,但因为年头太久的原因已经生锈,沈璃酥搬起一块石头砸,生锈的铁锁咔嚓断了。

她轻轻推门而入,园林里除了内室没有点灯,屋外的廊下都挂上了灯笼,周遭寂静无声,一处假山后传来微弱的猫叫声,沈璃酥打开火折子,借着火光发现了受伤的木鱼。

“木鱼,别怕,到我怀里来,我给你看看哪里伤了。”沈璃酥轻声细语就像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木鱼似乎听懂了,任由沈璃酥将它抱进怀里,沈璃酥抱着木鱼正转身从假山后出来,抬眼便看见一个人站在面前,以为是鬼,吓的摔在地上。

“唉哟我的屁股!”沈璃酥吃疼叫道,喊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对面不是鬼,是章轼。

他穿着褐色海清服,没有披袈裟,内里是白色的中衣,只露出两指宽,往上是一张难以挑剔的脸。

章轼提着灯笼,上前几步,弯腰朝沈璃酥一边伸手一边道。

“抱歉,我吓到你了。”

沈璃酥伸手握住章轼手的一瞬间,只觉得他的手又大又暖,掌间还有一层薄茧,轻轻地摩擦着她柔软的手心。

“沈娘子?”章轼看着她未放开的手,轻轻提醒道。

沈璃酥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松开手后,那股温暖立刻就没有了,她有点失落。

怀里的木鱼见主人来了,喵了几声,章轼将它抱回怀里。

沈璃酥关心道:“她好像受伤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咬的。”

章轼低头检查木鱼的伤口,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往木鱼伤口处倒上。

“是被蛇咬了,不过不是毒蛇。”

说完,他又将目光放在沈璃酥身上。

“这园林和行宫中有锁,沈娘子是怎么进来的?”

他语气虽平静,却带着压力,沈璃酥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尽量将谎言说的真实些。

“这只狸花猫和我儿时喜欢的一只猫很像,我刚来行宫有些孤单,偶然间看到它就跟着来了。”

“那锁生满了铁锈,早就不能用了,我推门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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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撩
连载中金银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