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一直有光,照耀他自己。
目光是热烈的,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他仍会乱了心神。
他知道,有她的眼睛在,他便是活生生的人。
烛影下的两人心思各异。
“妹子!”
一道惊呼唤打破旖旎。
“兴哥?”宋实唯发问。
“你去看看吧,我这里走不开。”
锅里炖着她爱吃的香菇炖鸡,她自然是嗅见了。
“好!”
她的眼睛似有燎过,亮的惊人。以后若有人说夜间的星辰耀眼,那一定是没见过她的眼睛。
“兴哥。”宋实唯问了声好。
一个点心匣子晃在眼前,“给我的?”
“小二托我带给你的。”
“这小子!”宋实唯笑着接下。
紧接着,又提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宋实唯不接。
“做哥哥的心疼自家妹子,送点吃食,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张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
宋实唯抱臂,似笑非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想吃?那我拿回去给你嫂子吃!”
宋实唯抢过来,瞅了眼,“两人份的绿豆糕,嫂子吃不完!”
“那个,我······”张兴朝她身后瞥了眼,讪讪道。
“支支吾吾做甚?”
“我······”
“行了!”她已经知晓了,“要不要留饭?今儿有蘑菇炖鸡。”
张兴摇头拒绝,“你嫂子快生了!我得回去陪她!”
“胃口还是不好?”
闻言,张兴神情凝重,“好了两天,又开始吐。”
“怀孩子就是遭罪!对了,你等等!”说着,转身跑进院中。路过遐观时,将油纸包塞在他怀里,“你尝尝!”
两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不知道。
交流完,遐观看向张兴,“张大哥。”
好俊俏的后生!
“张夫人身体好些了吗?”
“诶?”张兴回过神来,顿时明白小妹原来是个喜面皮的,“你说你嫂子啊?”
遐观犹豫地点了点头。
“都是一家人,你随小妹叫嫂子就行。”张兴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客气。
遐观心中怅然,酸涩尤甚。
张兴凑前,“兄弟,书你看了吗?”
“实唯她发现了。”
张兴吓得一跳,忙后退两步,“兄弟,哥哥我胆子小,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遐观忍俊不禁,“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张兴一面说着,一面拍着自己的胸膛,不免又有些疑惑,“她没挤兑你?”
“没有。”
“没有跟你动手?”
遐观摇头。
“真是见了鬼了。”张兴灵光一闪,“看来我这妹子是真喜欢你,咱们做兄弟的·······”
“你们在干嘛呢?”
宋实唯将一摞书,塞给张兴,“我的私家珍藏,你拿回去哄媳妇儿吧!”
“诶?好!好!”
张兴吞下道谢地话。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宋实唯塞了一块绿豆糕,望着两人。
“没什么!”
“没事!”
两人齐齐出口。
张兴率先告辞,“先走了!你嫂子还在家等我!”
竹门前送客,月下长影紧密依靠。
无声地,寂静地。
两声呦呵在山谷回响。
宋实唯闷声感叹,“真好啊!”
“什么?”遐观问。
“他们这样很好。”说着,往院内走,“回去吧,饿了!”
“你······你喜欢孩子?”
见他误解,解释道,“不喜欢。”
“不喜欢?”遐观继续追问。
宋实唯坚定地摇头,“不喜欢。”
“鸡腿你一个,我一个。”一个鸡腿稳稳地落进遐观的木碗中。
遐观在宋实唯的对侧坐下,斟酌地道,“可她们······”
“谁?”宋实唯正在扒饭,脑子待机中。
“女子谁不想拥有自己的孩子,享儿孙满堂之福,再说,这,这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遐观自己未曾察觉,说话的速度愈发快。
宋实打断道,“不是每个女子都要生孩子的。我不想过她们一样的生活。闺房之乐,你怎么知道你不行?”
啪—
木箸落地。
“实唯······”
堪堪叫出她的名字,就已经让他受不住了。
“你喜欢孩子?”她问。
“我不知道。”遐观扫了眼□□,空荡荡的抽痛。
“不想笑就不要笑,难看死了。”
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女子温和的声音响起,“没关系,问题慢慢想总会有答案的,没有答案也没事。这里没人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包括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恢复了平静。
“我想我不会喜欢。”
“嗯?”
遐观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直到看见自己的身影,才缓缓开口,“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我也是。”
‘呱’‘呱’,两只青蛙也跟着凑起热闹。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击碎了方才的宁静。
·
白昼渐短,气温骤降。
静室木门砰砰作响,冷风狂灌,墙壁冷的发冰。
宋实唯咬牙切齿低咒,“什么鬼天气!”抱着被子蹑手蹑脚走进正屋。
当窸窸窣窣地解衣声在屋内响起时,另一边的遐观的眼睫微微扇动,僵硬地一动不动,如一根木头。
天亮了。
木头微微抬动腿脚,一夜不曾翻身,麻的发冷。
遐观压了压倦意,眼底的青影确实遮挡不住。
一个时辰后,宋实唯鲤鱼打挺坐起,猝然想起自己住了回来。
甫一出门,就见遐观坐在池塘旁发愣。
“想什么呢?”
“······”
“怎么了?”
遐观抬眼,神色晦暗,“没事。”
良久,宋实唯站起身,冷冷道,“宋遐观,你在怕什么?”
你在怕什么?
他想说没有。
可他知道,他害怕的太多了。
他的身份,他的惨缺,他所带的麻烦。
可他说,“你不该这么对我。”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说好听点我是个内侍,说难听点就是个阉人,还是个被主子抽的满身鞭痕丢弃的奴婢。走在街上都要被人吐两口唾沫,骂一句‘牛栏羊圈的味都比我身上的味好闻’。”
“我这样的人,不配。”
她说,“该不该是我的事。配不配我心里清楚。”
他想吼,他没有。
她又说,“想不想吃橘子?”
他吃了,橘子很酸。
她说了很多。
多到他只记得一句,“遐观,我们做伴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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