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初晨的不是鸡鸣犬吠,而是一阵节律的敲门声。
躺在床上的遐观睁开眼,印入眼帘的则是一幅美人图。
白皙的玉臂横搭在他的胸膛上,许是被人吵醒还有些不耐。
遐观轻手轻脚地挪开她的手,替她重新盖好被子,小心地下了床。
“好像是大姐。”
宋实唯调整了个位置,趴在床上低声。
“嗯?”
遐观有些没反应过来。
“今天是第一天。”
宋实唯指了指外间的方向。
“我去看看,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有事我再唤你。”
遐观上前俯身,在她额头轻点。
“嗯”
宋实唯闭眼笑着点头,显然一副被满足的模样。
白雪渐停,敲门声骤停。
遐观抽出门闩,就见杜小二举着一包不知是什么物什的油纸包晃了晃。随即,杜小二侧过身子,朝他憨笑,“遐观哥。”
“你们来了!”
遐观侧身让路,就见跟在杜小二身后的扈大娘和陈师傅每人手里都不闲着,一人一篮子。上门做客的若是都像他们这般,那可省了多少事啊。
扈大娘跨进园中,瞥了眼立在门旁的遐观。甫一收回视线的动作一顿,倒退两步,停在遐观眼前,上下打量他。
还不忘朝身后的陈师傅低语,“怎么感觉今天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陈师傅也看向遐观,见他抿嘴不语的模样,一时没摸着头脑。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太对。”
扈大娘撇嘴,沉思良久,灵光一现,双眼睁大,一脸好奇地问,“成了?”
说完,双手一拍,活脱是个媒婆样。仿佛比自己成亲还要高兴许多。
慢半拍的陈师傅也回过神来,上前拍了拍遐观的肩头,“好小子!这是好事啊!”似想起什么,蹙眉疑惑道,“你莫不是被强的吧?”
“说什么呢?”扈大娘第一个不乐意,瞪了陈师傅一眼,拉过遐观的手,絮絮道。
宋实唯推开门,看见的便是遐观朝她投来的求救目光。
不由莞尔一笑,“大姐,作甚呢?”
扈大娘站在原地,眼含戏谑地打量她。
“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备些酒食。”说着停顿下来,惊讶道,“诶?你嗓子怎么有些哑?”
宋实唯突然失语的事情,两人并未告知众人,他们自然也是不知。
还不等她解释,扈大娘一幅‘我懂’的神情,噎得她无语。
宋实唯下意识地瞥向遐观,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避开。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实唯轻咳两声,干涩地解释道,“前两日高热了,嗓子还没好。”
“我懂!”
扈大娘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促狭应道。
“我······我去泡茶。”
遐观对宋实唯打了个手势,急匆匆地离开正屋。
“大姐。”
“作甚?”
“他脸皮薄,你悠着点。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守寡。”
“哼”,扈大娘白了她一眼,“今儿个出门前,听见了一个事。”
“什么事?”
宋实唯挨着她坐下。
“诚王世子瘫了。”
“谁?”
宋实唯饮了口冷茶,装作不知。
扈大娘一瞬不移地盯着她,没发现什么不对来,才慢慢开口,“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胖子。”
“是他啊!”宋实唯一脸恍然大悟,仿佛才想起来的模样,“之前见不是还能去青楼快活,怎么好端端的瘫了?”
见她一脸真诚的样子,扈大娘也松了口气,想她也没这个胆子,“前些日子就说是半边身子动不了,还昏死过去几次。前些日子还瞧见他似乎胖了一圈。”
扈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一个大圆圈,竭力证明那胖子的维度。
“冬至前,听说在青楼里,昏在一个姑娘的身上,吓得那老鸨就差拖家带口的跑路了。”
“难不成是太刺激了?就瘫了?”
宋实唯继续打岔道。
“去!”扈大娘说的喉咙干涩,也饮了杯冷茶。
“茶来了。”
遐观端着托盘,走进一看,就见两人正捧杯喝着隔夜冷茶。
“喝冷茶伤身子。”
说着,接过宋实唯手中的茶杯,替她斟了杯热茶,察她的手不曾染冷,遂也放下心来。
一个空杯递在他眼前,扈大娘正朝他使眼色,‘小子,还有我呢!’
宋实唯接过茶壶,倒了一杯,递还给扈大娘,唤了声,“大姐。”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扈大娘轻哼一声,转头继续说了起来。
“我们还打趣来着,诚王府这下可又名响京畿了。那两日,京里各个排的上名号的大夫,连连往诚王府跑。都一个诊断,‘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安静喝茶的遐观这才惊讶问出声。
扈大娘含在口中的茶水一滞,想起去年红粉街的一幕。
掩下复杂情绪,良久方才点头称是。
“孙大夫也去了。我私下跟他探了探口风,说脑子里有问题,心里也有问题。估摸一辈子就得那样躺着了,据说连话都说不利索。”
宋实唯不语,坐在对面小心地观察遐观的神情。
“早些年,宫里的御医也说过这个,他不听,这也是迟早的事。”
遐观抿了一口茶,缓缓出声。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宋实唯以杯挡面,心下一松。
扈大娘左瞧瞧右看看,一个心知肚明,一个故作不知。
有趣!
忍得她脸抽抽疼,“行了!今儿个我赶早买了两条鲤鱼,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说着,上手驱赶两个人赶紧干活。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站起来,各自忙活起来。
几杯热茶下肚,驱散晨起残存的困意,也暖了腹。
当零星几缕日头挂空时,才缓慢察觉一丝饥饿。不过好在,家里有几个厨子的好处便是,一顿饭的用时,要比一个人做更省时些。
五个人坐在正屋里,屋内烛火通明,盆中炭火炸炸作响,驱散夜晚的寒意,带来新的一年的新气象。
宋实唯举起酒杯站起来,“今日我想说个大家都知道的事。”
说着,含笑地看着坐在身侧的男子。
男子会意地站起身,牵着她的手,朝扈大娘敬酒,“我和实唯好了!”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我们在一起了!”
宋实唯重复道,浑然不是往日插浑打科的模样。
“你俩不是早就好了吗?”
啃着鸡腿,一嘴油的杜小二满脸不解。
对上他天真无辜的眸子,噎得宋实唯好一阵无语。
说他们之前没有?可他们住在一起。
说他们之前有?可他们是分房住。
摇了摇头,宋实唯应下,“不一样!我和他是一辈子的伴儿!”
“有什么不同吗?”
杜小二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询问陈师傅。
“啃你的腿!少废话!”
“那······好吧。”
杜小二抬头看了看宋实唯,又瞥了眼眼眶泛红的师娘,乖乖地低头继续啃腿。
“好!好事!”
自己看出来是一回事,当众听又是另一回事,扈大娘红着眼,激动地拍手。
宋实唯见她红了眼,心口一酸。
若是师傅还活着,是不是也会这样红着眼说,‘小猢狲,终于有人收了你。’
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这般想着,她也跟着浸湿了眼睛,吸了吸鼻子。
感受到手中的力道,抬眼对上他的眼睛,良久点点头。
“我们敬你一杯,大姐!”
谢谢你。
谢谢在京畿遇见你,谢谢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我们都会更加好得,以我说不出来由的自信笃定。
酒杯空尽,菜肴减少,热气不再。
白光退却,烛光在窗纸上闪耀,衬出几道欢笑作乐的影子。
依稀可见四个人围坐在桌前,一边打牌一边聊着近日来的趣事,逗得众人齐笑出声。
宋实唯从牌桌上退身,站在屋檐下,遥望不知何方的远处。
“师傅,我明白了!”
她在心中对着遥远的地方低语。
良久,外间的积雪带来的寒意,冷的她打颤,才轻声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的!”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待来人靠近,她一歪跌进对方的怀中,也不管差点吓到对方。
来人搂着她,看着远方的黑寂,温和道,“师傅会放心的。”
“我知道。”
“挑个时间带我见见师傅吧。”
“嗯?”
“我要敬他酒。”
“老头子不爱喝酒。”
“那敬茶!”
“这是个有歧义的说法,你知道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我得让他老人家把你交给我。”
“我是你的。”
“不一样的!”
“这是什么歪理?”
“他是你的长辈。”
“······”
良久,女子抑着泪意,说了个“好”。
·
本文完结。
本文写到如今,书名一直未定。想过几个,总觉得差强人意,便一直等到现在。
之所以取名佛桑花,是前两日偶然得知佛桑花火红,周期长,开花不断,且每朵花只开一天,一天即谢。
或许是因缘际会,一看见这个便忍不住拿来做了书名。
仿佛看到了宋实唯与遐观,生命是每天的花,相似却不同。
即使只有一天的生命也要尽力对待当下。
祝大家好运。
本文到此结束了,谢谢这一路来的你们。
新文《再来一次》这两天开更。
讲旧情复燃的现代文。(应该是“旧情复燃”吧,希望不会写的太奇怪。)
关于番外,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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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情与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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