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喜与面

“师娘,我见过他,他在那个······”杜小二缩着头,躲在房柱后,小心的探了一个头出来,不要命的继续补充。

遐观独自站在花坛处,注视着扈大娘,见她刚刚有意的维护,笑容更深了一层,语气温和地说,“我以前是在诚王府当差的。”

“那你岂不是······是······”,话说到一半,杜小二就看见扈大娘挖了他一眼。

他心咯噔一声,‘完了,惹事了!’

不等他自己圆场,就见宋实唯走到那小内侍的身前,虽然她个子不高,但那维护之意,院子里的人谁看不出来啊。

杜小二心里又咯噔一声,‘得,这是真惹着祖宗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宋实唯轻呵一声,“杜小二,这么久不见,一来就欺负我的人!怎么,这么着急想让我帮你松筋骨?”

“宋实唯!”杜小二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想起她从前跟师父学艺的时候,可没少遭她埋汰。还时常以教他几招为由,把他折腾的半死不活。那时候他年纪小,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但是他现在长大了,不会再认输了。

“臭小子,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宋实唯趁杜小二晃神的瞬间,揪起他的耳朵。

这杜小二碰上宋实唯,只能说命里该有的缘分。杜小二对宋实唯也是见了吵离了又念的主儿。一见面两人就胡闹一团,扈大娘拍拍手,径直走去厨房,见她的样子,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嘶’,宋实唯,你松手!”

耳朵的痛楚提醒着杜小二,自己又被捉了,他也搞不懂,自己怎么每次都在宋实唯面前犯蠢,还次次被收拾,宋实唯绝对是佛祖派来考验他的。杜小二捂着自己被揪着的耳朵,顺着宋实唯的动作而动作,以此来减缓耳朵的痛楚。

遐观看着面前一上一下的小子,走至宋实唯身侧,扯扯她的袖子,“实唯啊,你······”

宋实唯侧头觑了他一眼,见他眉眼间似有不赞成之色。

似想到什么,也跟着皱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他误解,她怕他多心自己介意他是内侍的身份,又怕他认为自己不够好。

想着想着,手上的力度逐渐松懈下来,就在她准备今天放过这小子的时候,只听杜小二朗声道,“哟,宋实唯,看来还是有人管得了你啊!快放开小爷!”

宋实唯和遐观同时看向对方,怔愣片刻,宋实唯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回头瞥了一眼遐观,“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你别管他。陈老头舍不得教训他,我可舍得。”

杜小二一听这话,哪顾得上别的,忙合手作揖,“好姐姐!我错了!你绕过我这一回!我回头给你做副好棺材!”

宋实唯忍着笑,装作不满意道,“一副不够!”

“宋实唯,你也太贪心了吧!”杜小二扯着他那处于变声期的嗓子叫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大声点!”宋实唯沉下脸,提着杜小二的耳朵,身子前倾往杜小二跟前凑,装作自己听力不好的样子。

遐观在旁也不由莞尔一笑,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便转身朝喜宴桌走去,帮着一起端菜布置碗筷。

扈大娘见他过来,放下手中的碗盘,拉住他的手,“遐观啊,杜小二他年纪小,又不知什么事,他的话别放心里去。日后你们接触久了,他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在我们心里自是顶好的,可人只要活着,外面的污言秽语它就不会少。咱们活一场,守住自己本心,护好自己想护的人,这辈子也值了,你说是不是。”话是对着遐观说的,眼睛却盯着系着红发带的姑娘。

“实唯有时候看着不像个姑娘家的,她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护着你的。我认识她这几年以来,可没见过她像这段时间一样有人味儿,我知道,这是你的功劳,姐在这儿先谢谢你能陪在她身边。她啊,是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但凡一块刀子碎末要落你身上,她估计得疼死。”

“遐观知道。”

“你不知道!这孩子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我总觉着她的心是空的,她自己不愿意就怎么也填不满。我问她,为什么救你。她说她不仅仅是救你也是在救她自己。”

遐观心中一震,艰难地开口,“她······她还说了什么?”

“我问她,为什么是你。她说,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给出一个理由的。如果在这件事上非要给出一个理由的话,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遐观的语气中有些急促。

“她说,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遐观脑中‘嗡’的一声炸开,抬头看向那个不拘于泥世俗眼光的人。

扈大娘自然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异色,可并未多说什么,续道,“我知道你介意自己的身份,担心自己污了她的名声,连累她被人瞧不起。我就问她,不担心吗?你知道她怎么说的?”

遐观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扈大娘,喉中似有千斤重,使他不得开口,看着扈大娘嘴巴一张一闭,他闻之心中大颤,抓着袖口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说,不过二两肉而已。”

不过二两肉而已,她不在乎。

想起宋实唯当时的郑重,扈大娘自己也笑了起来,“她说你是心里有伤的人,以前别人伤你的,她没办法。以后若有人伤你,她定不饶那人。这丫头啊,我是真觉着,遇着你后,人都活过来了。”说罢,拍了两下遐观的手背,有些哽咽,“幸好是你!以后咱们都要好好的,好好过日子!啊!”

遐观此时此刻很想哭。

当日被师傅罚跪在鹅卵石上他没哭,被王爷赏了一顿鞭子没哭,弄丢了那么多年的积蓄也没哭,可此刻他好想拉住宋实唯问她,‘他遐观何德何能啊!所有人都在说是她有幸遇见了他,可明明幸运的人是他啊!是他啊!’

杜小二实在没预料到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为了保全自己而迫于宋实唯的武力下,只能含泪答应帮宋实唯无偿做两套棺材。

为什么是含泪呢?

因为他现在都还没有开始赚钱,就开始亏本了。他不能在师傅师娘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只能在心里大哭一场。

遐观还愣在原地出神,扈大娘已经恢复如常,继续布置着桌面,廊下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他调整呼吸,收回刚才的震惊,又恢复成淡然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也不是冷,就像一个认为自己将一辈子只能独自赶路的时候,突然有人和你说别怕,我与你一道。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们这边忙着,廊下两人的对决也进入尾声。

“做做做,我给你做十副八副。保证把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全给做齐。”杜小二抱着房柱,尖锐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嚎出来,活脱脱像正月里的杀猪现场,引得大家齐笑,连在厨房里炒菜的陈师傅都笑出了声,骂了句‘臭小子’。

“行吧,算你识相。”

宋实唯见大家喜笑颜开,爽快地松开杜小二,还不忘冲他挑眉,挑衅意味十足。

杜小二自然是看到了,气的牙痒痒,也挑衅道,“宋实唯,你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还不等他高兴太久,扈大娘一巴掌拍散了他的得意,“臭小子!”

“师娘!你不疼我了!”杜小二摸着被拍的头,跺跺脚,半是抱怨半是撒娇。

宋实唯噗嗤一声,“杜小二,你真矫情!”

“宋实唯,你才丑人多作怪!”

婚宴的本质是希望双方的亲友能够聚在一起祝福两位新人的同时也共同见证他们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随着时间的变迁,连人与人之间的婚姻都能变成一场场交易,更遑论婚宴意义的变质呢?

扈大娘做生意这些年来,人来人往,也见过不少人,知道不少事。凡是令人羡慕的也未必全是好,令人嫌恶的也不一定坏。平日里迎来送往的那一套她不想用在自己的大喜上,她只想做一顿饭,在座的每个人都能有自己喜欢吃的菜,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就再好不过了。

当她们五个人真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时,扈大娘忍不住红了眼眶,虽然大家没有以血缘为基础的亲缘关系,但这并不比任何亲缘关系淡半分。

她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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