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随着风长雪踏进山门的瞬间,心就悬了起来。
他汗毛战栗,谨慎地打量了着四周以确保不是自己幻觉——魔息。
很微弱,似乎经过精心掩盖,但他很确认,有一缕魔息隐匿在黑暗之中,就在这错综复杂的某条石道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提醒风长雪,又立马察觉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可笑。
魔息啊!久违的来自同族的气息!
能将魔息掩藏得这么好,肯定是十分高等的魔宗。
说不定,这就是上天赐给他脱离风长雪控制的契机!
爱谁谁去玄门,爱谁谁去查什么卷轴,他出生到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芙蓉的忽悠,断了一只手臂不说,小命还被风长雪捏在手里玩儿。
可……
连他都察觉到了魔息,风长雪会察觉不到?
大柱用余光偷偷瞄着风长雪,见她神情自若,眼皮浅浅抬着,随着一旁的黑鸦,在幽长的隧道中信步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踏春游玩。
通道曲折,拐过一道小弯之后,豁然开朗。
尽头是一间广阔的石室,没有点灯。
但正因它的晦暗,让所有迈进这间石室之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被石殿中央的幻景吸引。
古卷星盘,投映出错综复杂的漫天星轨,汇聚成万丈银河,悬在头顶熠熠生辉。
风长雪径直穿过星图,自然地坐在了首座。
黑鸦俯身抬翅,掠进黑暗。
紧接着,石殿深处传来木轮碾过地毯的声音。
“恭迎君上……”孤长遗示意身后的黑衣人停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双膝触地,叩在风长雪前行了一个大礼,“孤长遗拜见君上。”
三百年,对于普通修士而言,是大半辈的时光了。即便面容上不显,岁月的痕迹多少也会映衬在身体上。
风长雪没有立即扶人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老了。”
少倾,孤长遗缓缓回道:“君上,还是风采依旧。”
两人性格有几分相似,都不是喜欢叙旧煽情之人。
于是恍然隔世的三百年光阴,就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两句话中一掠而过。
“依旧……”
风长雪手一抽,将身上的狐裘大氅,随手扔给大柱,“若当真是依旧,本君还能一醒来就被玄门和那和尚……罢了。”
想起妄时此刻“艳福”,风长雪心情转佳,不再计较。
“君上,您身上这……这……”孤长遗立马察觉到风长雪狐裘之下半臂乌痕,讶然道,“这……不可能……”
风长雪极白的肌肤融入山洞明灭不定的光影中,眼底浮出一缕不加掩饰的讥笑,“本君被天劫劈了都能活过来,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
孤长遗差人将灯掌明亮些,似乎是仔细观察了以后才道:“可……可这是这是南疆祝由术,召阴咒。”
祝由厌胜之术,土寨的东西。
“哦,果然。”
风长雪慢慢翻转自己手腕,似乎在观看一盏精巧的瓷器,“我就说,天劫之下劈了就劈了,没劈就没劈,不会留下这么个动不动就发作的东西。”
“祝由厌胜之术,是大咒。要以族人血祭才成咒,血祭之人越多,越是亲族,成的咒术越狠毒。” 孤长遗神情肃然,顿了顿才继续道,“可南疆的土寨,在三十年前都已经悉数亡灭。”
孤长遗说得还是含蓄了,哪怕在土寨全盛时期,召阴咒也是三大禁咒之一,动则血祭上千人,是个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法子。
如今寨子都没了,别说大型血祭,零落的后人,怕是连一桌牌九都凑不齐。
“传闻,应咒之时如万鬼噬心,生生将人撕裂。”孤长遗沉默了一会儿,“君上可……可是应咒过了?”
风长雪想了想,“算是吧,倒也没那么夸张。”
“万不可轻视,召阴咒求的是以众博寡,专用来震慑大拿的。功法越厚反噬越深,未寻得解除之法前,慎动气劲,慎动灵力。”
风长雪抬眸,看着孤长遗,“长遗啊,你说,这么大阵仗的邪术,总不会就为了让本君修生养性,少动手吧?”
“……此咒转承了血祭里枉死的千万怨灵。”孤长遗声音略沉,“轻则痴狂,重则被怨灵夺舍。”
风长雪动了动手指,“原来,是有人想要我疯啊……”
“君上也不必过于担心,方才我把脉时未见明显异常,也有可能这召阴蛊是有人模仿伪作。”孤长遗停顿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不过即便是真的,也有些抑制之法,比如……”
风长雪看着手腕上的佛印,顺着孤长遗的话往下说:“比如,可以用佛子至纯至阳的浩然之气抑制这至阴至邪的祝由蛊咒?”
风长雪低低笑了一声,而后忽然话锋一转,“孤长遗,要是三百年前,你已经死了。”
孤长遗瞳孔微缩,“君上——”
“本君苏醒不久,略有听闻如今魔胜玄衰,南州地界魔修久攻不破,全仰仗东迦山佛子庇护,撺掇本君夺佛子佛骨。”
风长雪懒懒散散地半敛着眼眸,慢慢地一字一句问道,“撺掇本君夺佛子佛骨,这就是你和魔宗做的交易?”
话音刚落,一直站在轮椅后的黑衣仆人瞬移向前,挡在孤长遗身前。
银光炸现,谁都没看清,只听见“砰”的一声,有东西被狠狠甩了出去,空气中炸开极淡的血腥味——
黑衣仆人被一根极细的银链贯穿肩胛,死死钉在石壁之上。
“本君在问话,谁允你动了。”风长雪一手拎着细银链子,抬眸看向另一端,“不夜侯,没教过尊卑有序的规矩?”
“君上。”孤长遗的嗓子低低咳嗽了几声,“道子的道心,佛子的佛骨,魔尊的噬珠,都是天下灵气之极,若是应许,可解化万种毒物诅咒。属下绝不敢乱讲。”
孤长遗缓缓将衣领拨开,侧颈上随着血管一同起伏着的,还有一颗雪花状的星芒印记。
风长雪默然看着这个印记,她自然熟知它的作用,是她亲手落下的。
印记不除,则永世为天外天之人,若有欺瞒背叛,则受烈火灼心之刑,只是想不到天外天陨落这么久,孤长遗还留着。
应许之物……
“佛骨也罢,道心也罢,硬取有何难? ”风长雪嗤笑一声,收了银链,侧眸看向黑衣人,讽刺道:“莫非你们魔尊,能心甘情愿将他的噬珠应许奉送给他人?”
黑衣人从石壁上跌落,发出短促的一句闷哼,短暂地调息后,重新沉默站到孤长遗身侧。
“解铃还须系铃人,属下派人去搜寻土寨后人。”
虽然风长雪没问,孤长遗还是解释道,“属下的确和魔宗做了交易,但和天外天无关。关于君上苏醒的消息,也是前些日子君上召唤了长渡枭后才确认的。”
风长雪敏锐道:“确认?”
“近年,玄门魔宗两道隐隐有传闻。”孤长遗顿了顿,才道,“传闻您并未死于三百年前的天火,而是被镇压在玄门禁地长乐山下。”
一旁看戏的大柱忽然一冷,他和芙蓉的确就是听了这个传闻才偷摸进长乐山的。
那传闻还说,风长雪金丹未毁,窃之能为己用。
果然,他一抬头就撞上了两道视线。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前辈,那卷轴真的是芙蓉给我的,她还又骗我心又骗我身子。”大柱指了指自己的断臂。
孤长遗抬手示意了一下,黑衣人递上两只卷轴,赫然与大柱那只卷轴一模一样。
“直到近日,传闻甚嚣尘上,与之一并兴起的,还有这些卷轴。”
风俗民情一贯如此,尤其是在这个玄衰魔盛的世道。
每隔数年便有传闻说某某掌门和某某门主有私情,某某魔头复活了,某某仙君转世了,某年某月天地共震世界末日。
顺便在卖十几二十个版本的话本子、秘册、卷轴,越传越神乎其神。
问题就在于,这次随谣言兴起的卷轴竟然是真的。
乐山下设的衍天大阵如何玄妙,数千座封墓,有空的,也有的是埋的是历代玄门仙君仙首的尸骨。
怎么才能不惊动阵法,找到风长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卷轴中偏偏就注得清清楚楚,详尽万分。
即便是没人敢当真去一探虚实,也准确传达出了一个消息——风长雪没死。
更何况,重利之下总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棒槌。
要是死在里头也就罢了,没死在里头逃出去一嚷嚷,那岂不是大家都知道风长雪真活了吗。
风长雪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孤长遗。”
“属下在。”
“本君当年可留过什么情债?”
“……不曾。”孤长遗似乎觉得自己回答这个问题很不合适,沉默了半晌才道,“君上,你不记得当年柳门主半夜进你的寝宫差点被打碎金丹的事情了吗。”
“那是起床气。”风长雪不欲多言,继而疑惑道,“那为何日月轮转三百年,还有人如这般地期盼本君复活,恨不得人人知晓,普天同庆。”
孤长遗诚恳地纠正了风长雪的思路,“若是情债,君上身上就不会有召阴咒了。”
风长雪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银链绕在腕间叮铃作响,“那自然是希望本君柔弱不能自理,不堪一战,处处受限,好将本君日日困锁在身旁,让本君失魂失智只能依仗他一个。”
孤长遗:……
大柱:……
黑衣侍从:……
风长雪:听说有人要来一套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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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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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应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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