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精神攻击?
风长雪面无表情地在原地与“倒挂尸林”对视了一会儿。
这情景,她多看两眼也忍不住有些反胃,那帮崽子们得亏是被困在了空地上,若是进了这里……没死也得吓疯。
“数百年前我曾来过一趟土寨,与诸位也称得上一句故人。虽不知是谁将各位悬成吊尸阵,今日我解除各位枷锁,顺便替误闯此地的晚辈给各位赔个不是。”风长雪对着漫天尸首,难得客气道。
话音刚落,林间叶片上的露珠瞬间凝成冰刃,风长雪一手捏决,一手执链掷地,细银链上霎时寒气四溢,无数冰刃随着银链盘旋飞舞,将悬下的气根尽数割断。
数百具尸身顿时从高空跌落,发出如同雨打芭蕉一般的哐哐声。
随着落雨纷纷,林中响起一阵“桀桀”怪笑,狂风摇曳树叶,疾声厉色回荡林间。
“都给我死!!!!!”
“死!!!!!”
“死!!!!!”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这一声声尖叫,怨气极浓,不像是冲着那些弟子,反倒是像直接冲着风长雪来的。
风长雪蹙眉,凝霜诀落地,冷蓝色冰霜迅速逸散。
与此同时,嗡嗡鸣鸣,数以万计的蛊虫从尸首中破皮而出!直直冲风长雪迎面飞来!
飞雪如薄刃形成一道幕墙,两两相接,数不尽的蛊虫冻僵落下,穿林打叶之声密密麻麻。
风长雪面无表情,就好似这虫雨同普通水滴没什么两样。她抬了抬眼,目光穿过蛊虫群,落在了远处一点,慢慢轻叹了一句,“不知好歹。”
一束银光细链从风长雪指尖延出,另一端钉入她身后一白一绿两具走尸的几处关节里。
银丝缠结,走尸僵硬的关节霎时活泛起来。
随着风长雪指节微动,走尸蛮横地冲进霜雪虫雨的尸林中,对准一棵参天古树猛踹一脚。
盘根错节的古树至少已经在此屹立数百年,在这一踹之下,抖抖簌簌地震动了几下,发出了几声不痛不痒的“吱呀”声。
风长雪凝眸,瞳孔瞬间烁金,单手落下诀印,周遭温度骤然下降,风雪平地高旋数十丈,硬生生将头顶如盖的雾障撕扯开一个口子。
清朗月光顺势洒在碎雪之上,照出一道半空中的虚影,随着诀印落地,这道虚影应召化形在风长雪身后,如同守护灵一般,又在几个眨眼间消失。
而即便是这么一瞬,也让人极为震撼。
那头形如白狮的神兽,利齿长鬃,额上有巨角,随着风长雪起势,如同长眠初醒,缓缓睁开了金瞳,仰天戾啸,天地震颤不息。
一地古尸与草木就在这一声厉啸之中冻上了一层硬壳。
绿白两具走尸在此间被充沛的灵力引导,奋力一击,棵参天大树轰然一声,拦腰折断!
许久不动手,似乎有些用力过猛。
风长雪揉了揉手腕,忽略了灵海之中乍现的一缕不适。
等四周尘烟散尽,断裂的树干空腔里,露出来一副精巧的棺材。
她也不着急掀棺,而是叱了一声,“自己,给本君滚出来。”
那块棺材板果真一抖,应声开了。
棺材里躺着的“人”带着一副铜钱织成的尸衣,铜钱密密麻麻由红线穿联。
铜钱尸衣将人从头至脚包裹得很严实,似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在风长雪看来十分的脱裤子放屁——棺材里躺着的人从大小形状来看,明显是个小孩身量。
不是那个村口玩泥巴的小孩是又谁?
风长雪叹了口气。
熊孩子,就算是死了变成了凶煞,都是专给人惹麻烦的死熊孩子。
她双指按在地上,凝霜诀灌入三分灵力,刺啦一声,冻土三尺,将深土之中的虫卵全部冻死。
棺中的“小孩儿”忽然间抽搐尖叫起来,铜钱尸衣碎裂成十几瓣,跌落满地。
没有面具,没有泥巴遮掩,风长雪皱眉,看清楚了这个“小孩儿”的样子——眉间深凹,长有胡须。
这并非是小孩儿,而是一个侏儒。
目眦欲裂,嘴巴豁张,怨气极深,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但属于土寨族人的印记,一轮深红色的蛇形图腾,还深深刻在他的胸腔和脸颊上。
站在棺材近处的绿尸努力侧头,奈何肌肉僵硬,动作有点像在抽搐,抽了好一会儿,才嘶哑开口,“他还……他还活着。”
果然,侏儒的下腹正在极轻地一起一伏,似在呼吸。
这副铜钱棺,起码在树干中封存了二三十年,还活个屁。
风长雪没和一具神识不清的走尸计较,小指指尖轻轻动了动,银链勾着绿尸的手,一抬一落,直接从尸体腹中贯穿!
开膛破肚,流的不是血而是一地黑色粘液。
绿尸茫然低头,一条手腕粗细的母蛊虫被他钳住,黑胖的身躯不停往风长雪的方向拱动。
绿尸僵硬的眉眼蹙起,手伸得笔直,仰头偏开些许。
风长雪收了细链,表情有些戏谑,“小绿绿,还好奇吗?”
吊尸阵一破,周遭毒物慢慢自动退去。
小弟子们劫后余生,紧绷了七八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顶了天也不过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一众人挤挤搡搡,后知后觉般开始哭哭啼啼,吵得人头疼。
风长雪有些烦,随手在身上摸了个小瓶子丢了过去,吓唬他们:“将身上的伤口都抹一遍,不然会长出小毒蘑菇。”
每个弟子都挂了彩,身上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几十道口子,当即手忙脚乱起来,不一会儿就安静了。
雾岚迷蒙,欲欲将散。
山风过耳的时候,拖得又绵又长,莫名有点像叹息声。
夜色将绿尸的尸斑隐去,骨架显现出少年人应有的轮廓。
他本就是一口气存在胸腔之中才留有残识,自愿被毒虫蛰咬,制成走尸体。
如今众人脱困,那口气自然也到了要尽的时候。
他吃力地眨了一下几乎全白的眼眸,拽着最后一点人气,声音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消散,他轻轻道:“前辈,我有点害怕。”
“把自己制成走尸的时候不怕,现在怕什么。”风长雪迎风站在一处地势稍高些的土坡上。
绿尸有些茫然,垂头不敢回话。
过了一会儿,风长雪才漫不经心开口道,“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过了好一会儿,绿尸回:“涂山镇人,莫七。”
“我爹娘,我爹娘是……”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
只是他皮肉渐僵,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只勉强发出了一个“见”或者“谢”字,便没了下文。
一人一尸沉默地并站,直到第一缕天光破雾落下,东方既白。
风长雪没回头,朝身后甩出银链,链身如游龙,带着细细的白色流光。
绿尸触及碎裂,变成了一摊细碎粉末,如蒲公英一般,飘散在清晨的第一缕风里。
初通皮毛却能制出走尸,不可谓没有机缘。
有助众人脱困的聪颖,亦有独自赴死的勇气,不可谓没有天赋。
或许三四十年后,吊尸阵也好,毒蛊虫也好,于他而言不过雕虫儿戏。
他还这般年少,原本应当还能看见许多个这样的黎明的。
只是这世间之事向来如此,太过好心的人,怎么能活得长久呢。
一颗暗色石头,咕噜一声从粉末中滚了出来,被细链卷住坠在尾端,送到了风长雪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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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春裂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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