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境的意识像沉在冰水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划过喉咙的痛感。“吞噬空间”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只有无尽的走廊,走廊两侧的镜子映出他日渐憔悴的脸——胡茬疯长,眼球布满血丝,手腕上的符号印记红得发紫,像块即将溃烂的疮。
他已经在这里走了多久?一天?一周?还是一个世纪?怀里的银色手枪早已失去光泽,变成块冰冷废铁铁,就像他心里那点残存的希望。
【系统提示:宿主顾境的精神稳定度降至41%,出现中度幻觉症状。请注意,“血忆迷宫”会提取你的恐惧与执念,编织具象化陷阱。】
机械音刚落,前方的镜子突然泛起血雾。雾中走出个穿白衬衫的身影,是温叙。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嘴角带着他熟悉的、笃定的笑:“顾境,我在这里。”
顾境的心脏猛地收缩,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即将触到她脸颊的瞬间,镜中的温叙突然裂开嘴,笑到耳根撕裂,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每颗牙齿上都嵌着片画纸碎片——是吴桐画的衣柜,柜门里伸出的手,指甲缝里卡着他的头发。
“假的……”顾境的拳头砸在镜面上,玻璃碎片划破指腹,血珠滴在地上,竟渗进瓷砖的缝隙,勾勒出张地图,指向走廊尽头的“心理辅导室”。那间屋子在李雪失踪后就被封了,钥匙据说跟着李建军的“尸体”一起消失了。
他拖着灌了铅的腿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影子在镜子里扭曲变形,时而变成李建军的模样,时而化作温叙被按在水箱里的身影,最可怕的是,有时影子会停下来,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的哭声和他童年时弄丢温叙送的画刀时的呜咽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
温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顾境猛地回头,看到她站在走廊拐角,穿着初见时的白裙子,手里举着那把他送给她的解剖刀,刀尖却抵着自己的喉咙,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滚,在地面汇成个小小的“境”字。
“别过来。”她的眼泪混着血往下掉,眼神里的痛苦像针一样扎进顾境心里,“我已经被同化了……你看,我的眼睛……”
她猛地睁大眼睛,瞳孔里没有映出他的身影,只有片旋转的血色漩涡,漩涡中心,李建军的脸缓缓浮现,对着他发出无声的狞笑。
顾境的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知道这是幻觉,可心脏的剧痛却如此真实——如果他再晚一点,如果玉佩的屏障彻底碎了,镜子里的景象会不会变成现实?
他举起废铁般的手枪,对准镜中的“李建军”,却迟迟扣不下扳机。万一……万一这一枪会伤到真正的她呢?
“顾境……”白裙温叙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气音,刀尖又往喉咙里送了半分,“开枪啊……求你了……”
【系统提示:检测到强烈执念波动!幻觉强度提升至89%,接近致命阈值!宿主顾境,立刻脱离当前区域,否则将被永久困在“血忆”中!】
系统音的警告像冰水浇头。顾境闭着眼扣动扳机,却在枪响的瞬间偏了方向——子弹擦着“温叙”的耳边飞过,击碎了她身后的镜子。
镜面碎裂的刹那,白裙温叙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无数只血手,从镜子碎片里伸出来,抓住顾境的脚踝往下拖。他摔倒在地,掌心按在一片粘稠的液体上——是血,新鲜的血,带着温叙身上独有的松节油味。
血渍在地面晕开,露出底下刻着的字:“辅导室的钟,停在三点十七分。”
是吴桐的笔迹。
顾境咬着牙爬起来,脚踝被血手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符号印记,和温叙腕骨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死气沉沉的灰。
【系统提示:宿主顾境出现轻微同化症状!印记颜色异常,可能影响与“清除者”的共鸣!】
心理辅导室的门被铁链锁着,铁链上的锈迹里嵌着块碎镜片,镜片里映出的不是他,是二十年前的辅导室:年幼的温叙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个熊玩偶,对面的男人穿着校医白大褂,正是年轻时的李建军,他的手里拿着针管,针尖闪着寒光。
“她怕打针。”顾境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童年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温叙左臂上有块淡青色的疤痕,她说是小时候调皮摔的,现在看来,分明是针孔留下的印记。
他用带血的指尖抠进锁孔,铁链“哐当”一声断开。辅导室里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墙上挂满了温叙的照片,从婴儿到现在,每张照片的脸上都被用红笔打了叉,叉的中心是眼睛;沙发上躺着个穿后勤工作服的身影,是李雪,她的肚子被剖开,里面塞满了钟表零件,每个零件上都刻着“3:17”;而最里侧的柜子上,摆着个熟悉的熊玩偶——左眼的纽扣掉了,和404室衣柜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玩偶的肚子里塞着本日记,是温叙的。
顾境颤抖着手翻开,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几页的墨水混着血:
“清除者的宿命,是被同类清除。”
“他腕骨上的印记在发烫,他快找到我了。”
“别来……顾境……忘了我……”
最后一页没有字,只有片干枯的百合花瓣,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那束里的。花瓣背面,用他的血写着个极小的“好”字——是他的笔迹,却不是他写的。
“是‘血忆’的陷阱。”顾境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它在模仿我们的笔迹,制造她希望我放弃的假象。”
【系统提示:检测到日记中的“血忆”能量场!触摸可能导致记忆篡改,建议立刻销毁!】
他没有销毁日记。他把它紧紧揣在怀里,像揣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是假的,哪怕是陷阱,这也是他进入“吞噬空间”后,唯一找到的、明确指向她的东西。
辅导室的挂钟果然停在3:17,钟摆上缠着的不是线,是温叙的头发,头发末端绑着个微型摄像头,内存卡里的画面让顾境的血液瞬间冻结:
画面里,温叙被绑在镜子背面,李建军的本体意识正用反向符号在她额头画着什么,她的眼睛死死闭着,嘴角咬出了血,却一声不吭。而她的右手,藏在身后,用指甲在镜面上刻着字——是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刻得那样深,像是要刻进骨头里。
突然,她睁开眼,对着摄像头的方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境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终于明白系统提示里的“执念”是什么——不是他找不到她的恐惧,而是她明知自己会被同化,却还在拼命给他留线索的绝望。
他猛地踹开辅导室的后窗,窗外不是天台,而是片更深的黑暗,黑暗里漂浮着无数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个“温叙”,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用指甲刮擦罐壁,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说:“救我……”
【系统提示:宿主顾境的精神稳定度降至29%!“血忆迷宫”核心区域已激活,将在10分钟内完全封闭!】
顾境纵身跳进黑暗,怀里的日记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烙铁。他翻开最后一页,那片百合花瓣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指向某个玻璃罐——那个罐子里的“温叙”,手腕上的符号印记还在闪烁,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玉佩,另一半,在他的口袋里。
他奋力游向那个玻璃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罐壁的瞬间,玻璃罐突然炸裂,里面的“温叙”化作一滩血水,血水在黑暗中凝聚成李建军的脸,对着他发出胜利者的狞笑:“她早就不在了……现在的她,只是我的一部分……”
顾境的意识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沾满了血,和玻璃罐里的血水一模一样。手腕上的符号印记彻底变成了灰色,像块死了的痂。
【系统提示:宿主顾境的精神稳定度跌破20%!“血忆”入侵大脑,开始篡改核心记忆……警告!警告!】
系统音越来越模糊,顾境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他好像看到了温叙掉马时的样子,她举着银色手枪,对他说“往画室跑”;又好像看到她在天台水箱边,对他露出那个释然的笑;最后,他看到年幼的自己,举着玩具枪,对着空荡荡的衣柜说:“别怕,我来救你。”
可衣柜是空的。
一直都是空的。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能保护好她?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前一秒,他怀里的日记掉了出来, pages 散开,里面掉出张照片——是他们进入副本第一天拍的,在404室门口,他搂着她的肩,她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的404室门牌,在阳光下闪着光。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字,是温叙的笔迹,稚嫩得像个孩子:“等你找到我,我们就回家。”
【系统提示:宿主顾境的精神稳定度……11%……5%……检测失败。】
【“血忆迷宫”封闭完成。】
黑暗中,再也没有顾境的声音,只有无数个玻璃罐里的“温叙”,还在不停地刮擦着罐壁,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重复那句永远传不出去的话: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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