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树目2

“为什么按不了检查,查不了柜子。”

电脑屏幕上,银岁操纵的壮汉角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纪寻今探身过去一看,两只手里都抓着瘪了的易拉罐,一开柜子,框框撞击就是没有手指头有空拉柜门,换作现实估计已经破门而入了。

“要先把他手里的东西放下来,按F键松手。”

两个罐子终于落地,放下东西,碍于游戏设定,手才重新显现出来,她控制人走来走去非但不害怕还打起哈切:“不吓人。”

“吓人的画面要在黑暗里才会跳出来,要不然把灯关了?”

原来如此,她翻出来菜单找到新手教程,成功找到电源闸门点击关闭,游戏才跳出来正式开始的标志。

纪寻今想出来的法子:玩惊悚游戏渲染下惶恐不安的气氛,给想覆盖过来的异常创造可趁之机,可惜游戏正式开始了也没起到效果。

银岁非但不害怕,而且打起哈欠,无所事事地低头掰手指。

窗外风平浪静,树木下午的躁动全无,花园里的路灯完全打开,一团一团的晕占满地面,让一切景物无所遁形。

就像游戏设定一样,也许因为这点,它们才没有轻举妄动。

“外面灯火通明的,玩游戏没意思。”

她想纪寻今明白意思,因为他立即接口:“要不然把灯关了?”

“就这么办。”正有此意。

路灯应声熄灭。

熄灯后的窗外景色大不相同。

提前布置好的监控摄像头录制下的画面正实时传送到电脑上,在游戏画面旁边看似是游戏地图的小窗里面,赫然有窗外景物的全貌。

暮色苍茫,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将万物的模样遮盖,透过从窗户渗出的稀薄灯光,只能看清屋外一侧竖起的黑杠,黑杠上方旁生侧枝的地方模糊成乱糟糟的线团。

共有一、二、三、四……七。

——八。

按住无限鼠标的手因为走神动了一下,走廊深处扑出一只面目狰狞的阿飘,鲜红的被击杀提示词出现在画面正中。

无暇顾及虚假的生死,银岁点来手机相册一一比对,好找出多出来的树具体是哪棵,最后把目标锁定在窗框下露出半边的灌木。

它旁生侧枝且每条枝丫上挂满紫红的叶片,格外醒目,但高度有限,上一次拍照时灯下黑没拍到窗台下面的死角才遗漏了它。

所以并非异样,不过是前后两次摄像头的高度不同造成的视觉差。

干等着也不是事,要不然今天先算了——人呢?

银岁回过头,明亮的灯光照得房间里纤毫毕现,哪有人影,刚才还坐在旁边玩手机的纪寻今凭空蒸发,从他消失的地方望去正望见四方斑驳的夜晚。

“纪寻今。”万籁俱寂的世界里,脱口而出的名字像一粒小石子般沉入潭渊。

电脑显示没有信号,昭示已然进入与人间隔绝的混乱空间,银岁本来只是想确认这一点,却在偶然一瞥中注意到了更了不得的东西:第八棵遗漏的灌木竟然从中弯曲。

监控画面右上角的凝滞的时间显示于上一分钟,扭过头去看纪寻今但目光直视的是窗户,所以它一定发现了她要看过来才提前缩到窗台下。

第一次拍照的时候高度应该就能高过窗户,只是像现在一样躲起来才没被发现。

哗啦哗啦,叶片翻飞的声音再次响起,愈发嘹亮、清晰,她听见了密集的枝叶间弹动的那种很空旷辽远的哨声,熙熙攘攘,像一群捕鸟人四处奔走吸引野鸟。

成千上万的树皮黑斑眨动眼睛将目光投向唯一有光的地方,数不清的根系蔓延地底,哗啦哗啦,风或者是别的东西催动了它们,叶片从远处寻光而至,无所不在、无所不知。

白天青翠明亮生机勃勃,夜晚销声匿迹蠢蠢欲动,它们是紧追不舍的伺机偷窥者。

接收到发作的信号,园子里的八棵树几近疯狂地舞动,哪怕没有风,用独属于它们的绿色肢体互相摩擦。白天它们极平和被动,任由风或动物将它们推来摇去、连根拔起,如今时机成熟展露出歇斯底里地挣扎,双脚陷入大地无法动弹,但上半身张牙舞爪地抓取穹顶。

整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瞬息间完成,被团团包围的银岁感受到的是排山倒海的林叶呼啸。

连东躲西藏暗中窥探的第八株灌木也抬起头,做出眼镜蛇攻击之前挺身的姿态,半身探到窗口处,用细枝反复撞击玻璃,换成人形,大概就是在不停的磕头。

正门处生长着尖尖的棱形叶片,约莫三米多高差点顶到天花板的另一棵树,并不属于院子里任何一棵地其他树,已经悄无声息地把大半身体从打开的正门挤进来,这样一来,唯一的窗户和唯一的正门都有树把守,她一时间进退维谷。

“啪嗒——”

“啪嗒——哒——”

“啪嗒——哒——哒——哒——哒——”

树形成的噪音里绝对还有别的声音,是东西移动,沉重的双脚前后交替着踩踏地面才能发出的动静,不是那棵移动到门口的树在响,至少在被盯住时它没动,脚步声却一刻不停地在响。

外面有什么在靠近!

“哒,哒,哒,哒……”

一团血肉模糊、高度烧焦的高大人形活物出现在正门外,径直地走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各种异变同时进行本就应接不暇的时候,窗外突兀地插进第三种腔调:“要不然把灯关了?”

就跟纪寻今正趴在窗外面讲出来的一样。

但这次她听出来了,那是他让关游戏里的灯的原话,后面的关现实灯光之前和如今这声全是第一次的复印本。

另一边,门口的人形活物高高举起斧头朝拦住去路的树砍去,鲜红的枝叶水一样淌出来漫过大片地板。

前有狼后有虎,要么去前门要么去窗边,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必须找一方迎难而上。

有斧头砍树,红色的人形活物毫无疑问属于“伐木工”一类角色,跟树木天然对立,从外形上来看从武力上是压倒性的威胁;外面的树可以摇晃枝丫,没见过行走的样子,似乎会按照某种规律瞬移,能够发出和模仿声音。

门窗的抉择也是在伐木工和树之间做选择,当前门的树木剧烈摇晃轰然倒下,已经走到窗户边上准备跳窗的银岁更坚定了所思所想,一把推开窗户翻到窗台往下跳。

按照前两个空间的经验,虽然地理位置和状态混乱善变,但依旧遵循现实的底层逻辑,尤其和空间本质有关的存在,如植物园纸糊的风筝能被轻易烧毁,以及幸福村小区的人入药被捣药杵捣碎的过程。

由此及彼,拿斧头的伐木工天克树林,所以在这个空间里最后入场的人型生物才是食物链顶端,树是被狩猎的一方。她作为外来者绝对不可能是狩猎者,虽然他们都有人形,也就是要么和树为同伴,要么伐木工和树一起追杀她。

无论哪种可能,伐木工都最有威胁,所以当务之急是远离他,树可以先放在一边。

无风的晚上,下坠掀起来一阵凉风,所有树在一瞬间平息下去又即刻沸腾。

“要不然把灯关了?”幽暗的林中这句话灯笼似的亮起。

她往前走,话就在更远处响起,仿佛一个接一个的灯笼亮起又熄灭,恰到好处,在空茫茫的无声结界中回荡。

头顶的叶片继续窸窸窣窣地摇晃,帮忙打掩护遮盖匆忙奔跑的脚步。

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并不能解决困境。

拉开一定距离后银岁停下来,现在不停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被迫停下。

越跑离原先的楼屋越远,和实际的距离无关,整个现实世界在感知里已然完全溶解,哪怕往回走也走不回去,就像脚下踩着的青石石板变成了无边无垠的深黑泥土,质地湿软却黏得诡异。

半只脚踏进泥土里,拔起来后脚底难免带起一块,胶水似的晃不掉。她有预感,再朝深处去就离种进地里不远了,和其他深扎土地的大树作伴,到那个时候还不得被紧追不舍的伐木工当树给伐了。

趁还有喘息时间,她努力复盘先前的事:“抓替死鬼吗,多一棵树好多个目标牵制伐木工?但如果真是如此,正门处的那棵树大可不必舍身挡攻击,用自己的命来拖延时间。不如说它们经过长期的暗处观察,因为各种不知名的原因决定拉我入伙,我进来了就真把我当自己人照顾。”

虽然各位很讲义气,但她真的没有留下来给自己种土里的打算。

怎么办?伐木工马上追上来,不跑不行,可跑的结果就是跑不掉。

爬着走?想象了爬着的话挨近土地的手臂和腿都跟脚一样陷进土里的样子,银岁立马打消了念头,还不如脚,实在迈不动步子能蹦蹦跳跳坚持会儿。

既然身处空间,就该摒弃在外面的解决办法。如果按照树的阵营来思考,树能怎么躲避伐木工的追杀……作为单棵,躲起来躲到后面,这里不同于现实,树的数量无穷尽,只要一直跑就能存活,但不适用于她;作为群体,倒下来压死伐木人的新闻屡见不鲜,又不适用于超自然的伐木工,能反击早反击了。

“哒,哒,哒,哒……”

侩子手再一次接近,银岁狠狠拧了手背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失去理智的奔跑在当前现状下无异于饮鸩止渴。

只要没找到别的脱身办法打破僵局,寒光凛然的斧头迟早落到身上,不是下一分钟就是下一小时。

肯定有哪些方面没想到才会导致思路走进死胡同,深呼吸,银岁,好好想想是不是有别的东西之前没能察觉,或者思路放得不够开从而碰不到正确的点子。

做数学题时,当最后的步骤无论怎么改依旧离标答差一大截,那就该倒回前面的步骤找错误,解决所有问题都适用此方法。

于是她放弃纠结逃生方法,去逆推在开始之前,无意识下为这场逃生所设定的条件。

——我是树。

预设为敌人的树迟迟不动手反而帮忙拖延时间,翻窗而出却被以为是恶意监视者的第八棵灌木伸出枝丫稳稳接住,前后两件事发生后就无知无觉地被归类进树的阵营。

认知的误区一旦产生就忍不住一直沿着错误的道路走下去,如果无知无觉,很容易困死其中。宋琦认同登梯能飞升,跳楼的病人认同献祭自我得到求生机会,她认同自己是树便将承受树的命运。

我是人,应该用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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