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晨昏渔场4

不参加一次正规活动,不知道原来干同一行的人这么多。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不过身体肉眼可见比较强壮的人比例更多,少有上了年纪过分瘦弱的老少往往自成一派,约莫是文员,她注意到其中两位怀中的一叠资料。

“里面鱼龙混杂,大多不跟我们一个组织,有些是自发组成的小团体,还有得到消息派队伍赶来看情况的其他部门——”

纪寻今视线一转,冲穿过人群而来的男人打招呼:“刘叔,卫亓。”

提前被打过预防针,银岁默不作声地容他应酬,趁他们谈话的间隙暗暗打量和刘栋同行的青年人。

他高个子长头发,眉目锐利,像下了班要换身皮衣皮裤去酒吧唱摇滚的类型,笑起来格外潇洒爽朗,没聊两句就注意过来,伸手要握手,语气特别热情就是脱口而出的话没那么中听:“银岁呀?看着年纪怪小的。又一个倒霉孩子,你平时跟寻今挺有话题,我俩应该也能聊的来。”

本来刘栋作为中间人,该由他分别介绍双方,却被摆手拒绝。

“不麻烦您来。两个成年人了,聊着聊着自然会熟络,能不能当朋友马上就知道,现在我是觉得您新学生很合眼缘,往前一站看着心里舒坦。”

怪不得纪寻今讲他人好话难听。

虽然事先夸大提高阈值的成分在,但事出有因——直率到富有攻击力的性子,坏不到哪里去的同时也无心说讨人喜欢的虚话。

她没应付过这类人,在话题丢来前稍微整理了下词措,结果没轮到一对一自我介绍,卫亓就先行一步被熟人喊走。

只剩下自己人,刘叔转向她,没有半分长辈架子,郑重道:“我要向你道歉,事端因我而起,我却抽不开身处理。”

“不用放心上,意外而已。”况且,我是打定主意要进的。

鱼,距今为止同河流最有关联的意向,如此反而省事,不需要找机会就能掺和。

银岁心念一动,下意识瞄了眼继续捣鼓手机的纪寻今,昏暗中半身莹莹发蓝,垂下的羽睫也是蓝色,她已经知道这位平时在抽空电子化办公。

“嗯?”他微微偏头回以对视。

于毫米之差的间隙,另一双眼睛正在望过来。在他们身后,涟漪未停歇过的人潮里一道熟悉的身影转过身,了然无痕地沉入暗流。

“遇到熟人了。”

“植物园那个女生?要去打招呼吗?”

天天办公还是有用的,一提他就能准确找到新人里面的合适人选——林晓。姜可颂早早跟父母一起去就读大学所在地旅游去了,美名其曰“人生地不熟,提前适应”,另外一个女生大难不死不说有后福至少没有遇到新难,只剩下这位一回生二回熟的倒霉蛋,她在第二次的时候被招进来。

“不,她应该不想和我说话。”

没过一会儿,卫亓从几个兴高采烈的年轻男女的包围圈挤出来,原先闲谈的其中一位扯住他问:“那个女生是谁?”

“刘叔新学生,或者旧学生,我好久没出洞了我不知道。”

“她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有点阴森森的对吧?但刘老都没开腔,指不定是哪里招来的秘学传人,前不久人家苗疆的过来开会,被你造谣是活死人的事我可记得。”

“他们阴的不一样!上次的是身体有活力灵魂没有,她完全反过来。”

这番没头没尾的言论被卫亓逮住机会又嘲笑了两句“吉普赛人”,喜欢搞水晶占卜的短发女人呲牙咧嘴地使劲把刚抓过来的人推远:“算了,跟你们这种没有慧根的凡人讲不清楚。”

进入异常空间的方法朴实无华,派一群“高风险”的人站前面试图吸引渔场,其中银岁、纪寻今和踩着点插进队伍的卫亓走后门被组织者提溜到中间偏左。

深色耐脏易隐藏,集会的人几乎都一身暗色运动装。

太阳彻彻底底地西沉连尾巴都甩到另一头时,狭长的土堤上众人如蚁群过境般列队,倘若从高处俯瞰,就是泱泱的绿里一条拉直的黑线。

“哈哈,找死还要排队。”语气轻快,好像完全忘了他本人也身处其中。

银岁真有点接不了卫亓的话,不动声色地朝左手边挪。

高大的狗尾草弯腰驼背,叶片摇曳,掀开缝隙,干裂的螺壳斜插进最底部的淤泥,降落的瓢虫猝不及防踏进露水,挥舞着细长的爪子呲溜打滑,滑到堤底。

她闲来无事数够了三遍虫壳的五星,一阵风刮来,风中另有丝丝缕缕的腥味,再熟悉不过,低声提醒道:“我闻到鱼腥味了。”

“哪呢?”

地底下。水掘开土,然后有大有小的长条滑溜溜地淌过叶片,广阔无垠的鱼潮把大地掀翻,连藏身于最外围密林的人都未曾幸免。

静默骤然被打破。

树上被拽下去的男人:“诶——诶,不是哥们,你拉我干嘛!?”

“靠拢,大家手拉手不要走散。”

鱼把水淹没,鳞片铺就跌宕起伏、湿滑冰冷的平台,站在上面,惨白的月光洒下来,劈头盖脸地给每个人蒙上白纱,五官依旧黯淡模糊,好像他们正晃晃悠悠地奔赴葬礼。

卫亓双手紧紧地钳住银岁的肩膀。他曾在空间中得到过某个神像的赐福,拥有把一个人送出空间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刘叔特别请求他来。

因着之前的约定,纪寻今悄无声息地站在两人身后。

他们都没来得及动作,银岁忽然提高音量打断:“等一下,下面有其他东西。”

有先前的鱼腥味为证,卫亓不仅信了而且注意力完全跑偏:“我看看呢。”说罢,直接探手进去,鱼潮已然涨到脚下,即将漫过塘堤,他略微弯下腰便能碰到。

探索狂热者特有的,撞上谜题就要找谜底,心急如焚,片刻不能等。

可揉面团似的搅和一阵,双手除去沾上鱼的洗澡水、尸水混合体毫无收获。

“下面有东西在动,比鱼更大,”眼尖地看到乌黑中脚边一抹更暗沉的颜色,她帮忙指:“那儿。”

“你来。”

估计只有达成联系的存在能互相发现和触碰,银岁捞起来了,借助他们的关系,他才能看见。

“我试试。”

鱼下,另一只冰冷的手指勾住食指,被她反手拽住跟拔萝卜似的把那个东西捞起来,颇有些份量。

纪寻今眼疾手快接过去。

长得也像萝卜,还要更透明些,皮下鼓鼓胀胀地盛满液体,在怀里蠕动四肢,平滑的脸胡乱地蹭着。

是个白白胖胖的死婴。

如今圆滚滚的身躯起伏着,半透明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饥肠辘辘的模样,和底下睁着混浊的眼睛的鱼群没什么两样。

注意到从膝盖往下便黏连在一起的腿,银岁震了震,它是鱼的前身。

在此过程中,完全体的鱼已然一浪一浪地滚上岸,一退再退,退无可退,许多人完全是站在鱼浪的峰颠。

“好了,我们该——”卫亓开口。

话犹未尽,他眼睁睁看着后头的纪寻今一伸手就把自己的目标对象扯走了,两个人商量好的噌地就掉进鱼潮,期间张大嘴试图拦一下,但寻思人没送出去也不是自己的问题,还能留下来自己一个人玩,便堪堪收回手。

等刘老问起来反正跟我没关系。

别管了,一二三,跳水。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没有失去空气的窒息,身体像被汪洋拖起来一样越来越轻,旁边人的手也是,到后来几乎感受不到。

我要下去。

银岁指了指下面,示意着。

人在水中的浮力各有不同,纪寻今已经停下来,而且能稳稳拉住另外一个人不往下坠,耐不住被拉的人自己想离开。

头顶另有更加轻的人,斑驳的乌黑轮廓起伏不定,像海边的警示浮标,等穿过鱼群失去视线遮挡,才能明白鱼一直在往上爬。

用“爬”字是因为上面已经没有水了,鱼太多太密集,互相紧贴着,拱动着更像踩着同类向上爬,而非浮游。

他摇头,然后银岁继续指,指的时候想起来卫亓嘲弄的声音,“哈哈,找死还要排队”,竟然品出点笑点,然后就笑了。

纪寻今见略有弧度的眼睛,弯弯的钩子闪闪发亮,一声不吭地随她去。

几乎手撒开的瞬间,眼中立即失去彼此的存在。

岸上的活人走了,暗河中的鱼群就疯了似的围上来,像嗅到血腥味的蚂蝗。

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幻影在鱼头处蠕动,村里扯开衣服内脏会掉下来的大姨、刨了人家祖坟又无端身亡的陈爷、上吊的秦婶子……

它们想拉她下去,以婴孩的啼哭和不断咀嚼的鱼唇。

然后宛如石膏像的林盼也浮上来,她依旧拥有林盼的头颅,血管像一簇炸开的柳枝条,似硬似软地分叉、延伸、摇曳,无数人面咬住了末端藏身于此。

在水里,红艳艳的血管是长得最盛的珊瑚丛,苍白的幽魂往来穿梭,它喂养它们,它庇护它们,血气和鱼腥缠缠绵绵地搅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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