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身份(二)

暖轿里,坐着宗悦、杨姝还有一名奶母,奶母的怀里是熟睡的小孩。

宗悦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小孩软绵绵的脸蛋上蹭了蹭,柔软细腻的触感令她的眼神都不禁变得温柔似水。

杨姝看着她与婴孩亲昵,不知该什么时候开口打断,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萧莫他......现还在府衙处么?”

终于,杨姝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嗯?” 宗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是自然。这件事惊动了我母后,是一定会为你讨出个说法来的;没个把时日怎么说得清楚?别说今日,恐怕这些天,萧将军都要在衙门委屈下咯。”

宗悦直起身,不再逗弄婴孩。她语调欢快,倒像是玩笑一般。

“那...妾身能否恳请殿下掉转仪驾,去上京府衙。妾身...同将军还有几句话要讲。”

杨姝在车厢内垂首欠身,被宗悦扶住。

“你同他还有什么话要讲!”宗悦几乎是一声惊呼。

可是看着杨姝那副羸弱又恳切的模样,宗悦也没法做到言辞拒绝。

“哎呀罢了罢了。”

宗悦确实不明白。

一个男子在外天好地好,在家却不懂得爱护他的妻儿;那对女子来说,就是不值当的。

女子一生所赖,除了自己,无非父母、夫婿、子嗣。父母和儿女都会离去,只有那位枕边人才是可能做到相扶相携、厮守白头的唯一一个,不是吗?

如果做不到相知相许,那她宁肯不嫁。

当然宗悦也心知,她与这世间其他的普通女子略有不同。

没有人敢负她。

杨姝只带了一个小婢女,被拦在了府衙门外。

宗悦自轿内掀开幕帘:“放她进去。太后娘娘允的。”

借着硕林的面子,杨姝这才被引着见到了京兆尹赵印全。

天色已将晚,萧家的与杨家的对峙不下,赵印全就都先放了他们回去。

......

“原是县主想见一见将军。”赵印全算是听明白了杨姝的来意,一手捋着胡须,心下揣摩着。

“还请大人差人带我到班房。”杨姝又是一欠身。

“县主说笑了。将军现仍是我大缙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威定将军,怎会到那种地方?”

......

在赵印全的指示下,杨姝被一个衙丁引着,行至一处房门前。

门被打开,看到屋里一应俱全,杨姝先是舒了一口气。

萧莫坐在塌边,先前似在闭目养神,听到声响才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杨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责备。

“我只问你一句,孩子......到底还在不在?”

杨姝就站在门口两三步的地方,没有继续往里走。她看着他,道。

“不在。”萧莫答道,情绪没什么起伏。

“好。”

杨姝转身要走,没想到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拦住了脚步:

“县主,是我对不住你。”

萧莫没有看她,但这句话是说得恳切。

你我本是不违父母命,既然老天又给了我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分别之后,你定会福乐安康,再遇良人。

回头是岸,悔之不晚。

杨姝也没有转身,只是眼眶里蓄了些泪水。她没有回应,就抬步随衙丁离开了。

......

异日·皇城·宣平大殿

早朝。

诸臣所伏,天南所指,殿阶之上,是那个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宝座。

然而宝座之上的缙帝此时扶额掩目,压抑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因为殿阶之下,六部的人正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浑然都要忘记了上头还坐着一位皇帝陛下。

“渭河贯通东西,津河连接南北,津渭运河一旦建成通航,雁北荒漠里不知能造福多少百姓、繁荣多少城市,微臣以为,应当立即继续运河工程!”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下。

宋澈面对众卿几乎算得上是慷慨陈词,言毕,躬身向缙帝请旨。

“御史大夫真是热心肠,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越俎代庖?你身为御史台大夫,不讲恪尽职守、监察百官,倒在这里表演起瞎猫捉耗子了。”

刑部尚书江锡侗先前没有发话,听了许久,这才插进来一句讥讽,站了反对票。

紧接着有人一阵嗤笑。

“江大人自可放心,刑部上上下下我御史台都看着呢。”宋澈侧身反击道。

“宋大人,国公府代代忠臣,如今小辈却是私德有缺,败坏家风;此前还无一人知晓,而今才闹得公爵府不宁,御史台可有失察之过?若无失察,此前为何从不见弹劾?”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孙益。

“真是笑话!臣子家事,既是有人递状纸,那就自有府衙去审,大理寺去查,与我御史台何干?难道朝廷永远有臣子犯法,这运河就永远不修了?”

殿中侍御史沈清之是范进鹏的门生,也是有些快言快语的直性子,几乎没怎么思虑就出言反驳。

“上京城内,天子门生,如若诸位都做不到修身齐家,何谈治国平天下?”

......

“真是可恶!那帮老滑头们竟用这样的由头阻碍原本就定好的工程计划!”

出了大殿,宋澈、宁王和喻和尘一道走着。

宋澈还在忿忿不平,他满腔热忱,一心想帮陛下早点实施那些规划好的宏伟蓝图。

然而枪打出头鸟,愈是言辞激烈,愈是受到保守派中立派的围攻。

“镜明兄不必如此,什么都是借口,到底是户部拿不出钱罢了。”

宁王不咸不淡地一语点破。

先前同柱越断断续续打了四五年的仗,这才消停了多久?

如果现在非要修河,其实也不是拿不出这么一笔钱来,只是国库实在算不上充盈罢了。

既然能拖着,为什么不?

宋澈先告了辞,只剩下喻和尘和宁王还一道走着。

“太后插手了。”

喻和尘低声道。

宁王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喻和尘,旋即明白了个中意味。

“他们哪里是不想建河那么简单,他们是要扒了陛下一层皮。”

喻和尘接着道。

萧莫萧晟入京不久,奉旨留京,俨然是陛下一派的新臣;而萧莫的正妻清甯县主可是杨家的女儿,杨家在朝事中可是一直有隐隐向太后党摆头的趋势。

杨家的把萧莫一纸状书告上了上京府,弄不好,不就是新臣和旧臣撕破脸了。

而这正是太后想看到的,她既然插了手,肯定会扩大事态,至少也会想方设法把萧莫赶出上京城的。

新臣炙手可热,如今天赐良机,何不趁羽翼未丰,就断了其高飞之路,省得日后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自己的大麻烦?

“看着吧,太后,还有后手呢。”

喻和尘轻笑,似乎已经想到了不日会面对的诸般状况,也一一想好了应对之策。

“如今萧家的,都因为这事儿上不了朝,皇兄也被卡了喉咙...你打算怎么办?”

宁王望着皇城宫殿的翘脚飞檐,神情颇让人捉摸不透。

“呵......”

喻和尘阖了阖眼,没有回答宁王。

今日没有缎带,阳光有些刺目。

见他胸中似有成算,宁王也不再多言。

其实自打知道萧晟入京以来,喻和尘就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萧晟改换名姓,离开侯府;时隔五年,不仅投了军,还立了军功奉召入京——以萧家子弟的身份。

一定是有人帮忙掩人耳目的。

至于到底有多少人知情,却不得而知。

但喻和尘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知道全部的实情。

......

是夜

月明星稀,耳中不时传入三两声略显嘲哳的鸟啼。

萧府

已经过了过去常常就寝的时刻,但屋里还没有熄灯。

萧远兴坐在床榻边,蹙着眉。短短几日,似乎连须发都又白了几分。

他根本睡不着。

忽地有人通传,应允之后,只见平日里萧伏身边的那个小厮引着一人进来屋内。

左右退下后,萧远兴还在眯着眼打量端详着,那人终于取下了头上的斗笠——喻和尘。

一见来人,萧远兴先是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两眼,接着正色道:

“如此时分,不知太史令乔装密入我萧府,是为何事?”

一边说着,萧远兴一边在心里暗骂萧伏:这个混账,平日里一向稳重,怎的是病急乱投医了么,竟然也敢放他进来!这样的密会,一旦被有心人知晓,难道不知道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甚至意图不轨的帽子吗!

“国公放心,没有人看见在下。”

喻和尘说这话时很肯定。

他戴着一条绦带,萧远兴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看出他神色宁静,萧远兴心下也不由自主冷静下来。

但喻和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近乎决眦。

“我知道,萧晟,其实不姓萧。”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仿若凝固。

萧远兴死死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脸,思索着他的意图,思索着...有没有可能在今晚把他“留”在萧府。

“国公不必紧张,这件事情,喻某五年前就已知晓,今夜前来,是为助诸位将军脱困。”

......

“怎么帮?”

......

“作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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