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娮着一身素衣,未施脂粉,脸色相较前几日却红润许多,不再那般苍白消瘦。
“郡主,都准备好了。”
茉枝上前递出食盒。
温娮睨着她递来的食盒,接过道:“我自己去便好。”
茉枝了然,“郡主万事小心。”
“嗯。”
今日天色尚好,百里无云,一碧如洗。
泽心殿大门紧闭,殿外无人看守,温娮眸中划过一抹讥讽,随即推开殿门步入。
殿内飘着几缕白香,细嗅去很是令人舒畅怡然,温娮将食盒放置一侧茶案,走至那飘散而出的香炉前将燃着的香烛一一掐灭。
她打开茶案上的食盒,从中端出一碗汤药来朝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看着床榻之人眉心紧蹙,面容肌黄消瘦,温娮神色很是淡漠。
“陛下,”她唤道:“舅舅,我来看您了。”
闻声,嘉祯帝微微睁眼,偏过头看向床榻前站立之人。
他启唇无声嗫嚅了几句。
温娮看着他唇色发黑,心中不禁冷笑。
一声令下便可致血流成河之人如今却被自己身边之人毒害至此,真不知该说他愚蠢还是报应。
温娮缓了缓神色,靠近嘉祯帝,道:“听闻舅舅病重,我心中担忧便来看看。”
“不知舅舅可好些了?”
嘉祯帝缓慢摇了摇头,随即奋力伸手去拉温娮。
温娮轻瞥了一眼他悬在空中的手,不经意间躲开来,道:“舅舅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嘉祯帝艰难点头。
温娮端着汤药,淡笑道:“舅舅莫急,如今病重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如先将汤药喝了罢,待喝完汤药缓一缓兴许便能说出来了。”
说罢,温娮舀了一勺汤药递至嘉祯帝唇边。
嘉祯帝似是发觉了什么紧紧抿着唇不愿将汤药喝下,温娮仿佛未觉仍旧将汤药放置他唇边。
嘉祯帝目露惊慌,猛地抬手将那勺汤药打翻在侧。
温娮眉眼微挑,随即轻轻笑了起来,“真不知是谁传出的谣言,我看舅舅明明好的很呢。”
嘉祯帝盯着温娮的眸色中渐渐有了怒意。
温娮再舀了一勺汤药递至他唇边,他仍旧不愿开口。
只是这次他再无力气抬手将这勺汤药打翻。
温娮放下手中汤碗,静默睨着他,倏忽间她伸手掐住了嘉祯帝的脖颈,嘉祯帝面露惊惧,张口想要呼救,却出不了声来。
温娮趁机将那勺汤药给他灌下,随即渐渐松下掐着他脖颈那只手的力来。
嘉祯帝惊恐万分,不断咳着欲将那药全数吐出。
温娮笑得越发放肆,“原来舅舅也怕死啊,我还以为您手中沾了如此多人的鲜血,不惧死亡呢。”
她眸光满是轻蔑,“舅舅可还记得七年前温家在边境一事?”
闻此,嘉祯帝惊恐之色转为阴鸷。
“你信佛道,求长生,这本身没有对错可言,可你不该以此来屠杀无辜之人,让他们用性命来给你此番荒唐之举铺路!”
温娮语气陡然凌厉,“你与先皇都忌惮温家,可温家这些盛誉都是靠自己血肉拼搏来的,温家护的是家!是国!是你们所言的天下!”
“温家若真有反心你觉得你还能在皇位上安稳这么多年吗?!”
“你听信谗言佞语残害忠臣百姓,你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吃的这些所谓长生的丹药都是他们用鲜血祭奠来的,你有去了解过体谅过你的天下你的百姓一丝一毫吗?!”
“哦对,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儿子,当今太子他勾结敌寇让他们入侵南蜀国土,致使多地民不聊生,割地求利便是你的儿子在你死后要做的一件事。”
嘉祯帝目光有些茫然,更多却是愤怒。
温娮漠然道:“你放任太子派死士在边境进行屠杀时可有想过他的屠刀会指向你?你如今这般不就是拜你的太子所赐吗?看啊,你的储君可是比你更狠的存在,如此你可还满意?!”
温娮笑得漠然,笑得讽刺。
“不过呢,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低声道:“我可以告诉你,登上皇位之人还是会姓赵,只是它不会是你与太子的。”
“你猜猜我会助谁坐上那个位子?”
温娮伸手覆上嘉祯帝瞪圆的眼睛,冷声道:“舅舅,您累了,该安心歇下了。见到我爹娘与兄长可需记着要磕头认错。”
嘉祯帝奋力抖动着身子,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始终没有作用,转眼间他唇角泛出白沫,挣扎之声亦渐渐平缓了来。
吱呀——
寝门再次关合,金灿灿的阳光散落在素白衣裙,宛若金蝶于纯白梨花间停歇。
温娮方走出没多远便有一群金甲卫分道将其围住。
其中领头之人喝道:“乐悠郡主毒害陛下欲意逃离,此乃大罪,来人!将其拿下!”
有两名身着金甲之人欲将温娮扣住,温娮寒声道:“把脏手拿开。”
说罢,她自顾朝前方走去。
东宫内,太子于殿前闭目凝神。
“殿下,郡主已被关于牢狱。”
听着侍卫来报,他缓缓睁开眼,神色很是满意,“做的很好,把她看紧了,不准任何人去见她。”
“是。”
“恭祝殿下,即将达成所愿。”他身旁随从跪地祝贺道。
太子得意笑了笑,道:“去将父皇驾崩之事透露出去。”
“是。”
太子方出东宫便见周慕佺从前方走来。
“周将军。”他停下脚步道。
“太子殿下。”周慕佺躬身行礼,“殿下嘱咐臣的事都已安排妥当。”
太子拍了拍他左肩,“不错,事情交给周将军去办孤很是放心。”
“皇兄,”淳宜亦从旁侧宫道走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她满脸焦急,“听闻表妹被金甲卫关起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父皇,父皇他怎么会突然……”
太子负手正色道:“温娮毒害父皇,罪不可恕。”
“什么?!”淳宜震惊,“不可能,她怎敢?”
“她一直记恨着温家变故之事,迁怒于父皇,故在父皇服用的汤药中下了毒,此事有人可以作证。”
淳宜转为愤怒,“太过分了,亏我看她孤苦无依好心帮她,她居然敢作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实在可恶!如此看来她被关入大牢简直是活该!好在皇兄机敏及时发现了,不然定让她逃离出去。”
她说得掷地有声,周慕佺在一侧不禁暗自感叹。
太子闻言只是静静地瞧了她一眼,嗤笑道:“行了,你与她有所往来孤不是不知道,如今便也用不着在孤眼前演一出愤恨戏码。”
“只是此时起需得委屈皇妹待在自己寝殿中,孤会派人看守。”
淳宜冷声道:“皇兄这是何意?”
他朝淳宜走近几步,含着深意道:“孤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温娮不死万事皆需谨慎些,待孤继承大统处死温娮,届时你仍是孤的妹妹,南蜀的公主。”
他再朝旁侧周慕佺道:“周将军,淳宜公主便由你来看守好了,切记,不可让她踏出寝殿一步,否则唯你是问。”
“是。”
太子走过二人身侧渐行渐远。
淳宜与周慕佺相视一眼,对太子此番举动皆有些困惑。
“既然皇兄派你看守本宫,那便走吧周将军。”淳宜与暗中他使了个眼风。
周慕佺领意,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南蜀风雨欲来,东齐也不例外,萧熠珩快马加鞭终于提前赶回了邺京。
“主子,殿下已在书房等着您。”梁冕自萧熠珩离开禺阳后便先回了东齐,此时见萧熠珩驱马到来,心中的担忧亦松下一些。
萧熠珩将马交给梁冕直径入府朝书房走去。
“阿珩回来了。”书房桌案前端坐一人,此人衣着华贵,以金冠束发,只是身形较为瘦弱,脸色亦有些苍白。
他朝房门外的萧熠珩微微笑了笑,招手示意他入内。
“殿下。”萧熠珩在他身前站立。
“早已说过,你我之间没有外人的时便不要拘于这些礼数。”
萧熠珩颔首笑道:“堂兄说的是。”
此人便是东齐皇帝的长子——萧鸿意。
萧鸿意掩唇轻咳了一声,道:“先前你让我将太子之位抛出,我已按你所说的做了,如今他们的动向如你所愿。”
萧熠珩从茶案提起一壶茶,试了试温,随即倒上一杯递给萧鸿意,“嗯,我已经听说了。”
萧鸿意接过茶盏,饮下一口,嗓子清润了许多,“父皇身子愈发差了,所有人都已经蠢蠢欲动。”
萧熠珩在他对面坐下,慢悠悠道:“时机快到了。”
萧鸿意了然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语调揶揄道:“听闻你与南蜀的一位女子关系匪浅?”
闻言,萧熠珩懒散往后靠了靠,勾唇道:“沈南柜怕是同你全盘托出了罢。”
“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时能藏住事?”
萧熠珩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说得对。”
“所以,那女子如何?”萧鸿意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萧熠珩无奈笑道:“她啊,骗子一个。”
他认真细想了一番,“在黑暗中游荡久了对外界的事物难免淡漠,不过,她执着,也很敢,敢孤身入局,敢活。”
“她与大多数女子不同,她身上背负了太多,这些重担不得不让她清醒些活着,该有什么不该有什么她都很清楚。”
静默一瞬,萧鸿意开口道:“如此看来,你们倒是很像。”
“是吗?”萧熠珩轻笑一声,“或许吧。”
“若是有机会,我倒是很像看一看与你相似的姑娘会是什么样。”
萧熠珩漫不经心道:“行啊,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去找她,若她愿意,我便带她来东齐。”
萧鸿意颔首道:“甚好。”
半晌,萧熠珩抱臂,调侃道:“你呢,我可听闻魏昭时常去你府中,你们这是要好事将近了?”
闻言,萧鸿意怔了怔,道:“别胡说,不可坏了女子名节。”
“我与阿昭只是好友,不是你想得那般。”
这个回答早已在萧熠珩的意料之中,他“啧”了一声,“回回都是如此,有一句说得好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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