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红花

灌红花,意为将女子倒挂,令红花从□□尽数灌入,活血化淤的红花可使孕者流产,是一种侮辱性大于身体伤害的惩罚。

望月不是女子,但,也能灌,而且生理反应排出的脏污让这种刑罚变得更屈辱了起来。

南朔知道,是因为母亲说于氏善妒,曾用此法处置了好些有喜的嫔妃。

母亲虽是于氏的表亲,但也看不惯她的做法,反而与皇后亲如姐妹。十四年前的宫变中,父母用性命保下了襁褓中的先皇独子。士族豪门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他跪在满是至亲尸骨的府邸之中,向天发誓,卧薪尝胆十年,定要辅佐傅闻弦登上高位,斩除于氏与大司马两大恶贯满盈的门阀之流,还大丰一朝安定天下。

为了这一天,他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私欲。

他负过姜行,负了自己,搭上殚精竭虑又伤痕累累的阴谋,就是为了不负天下与父母天灵。

现如今告诉他,傅闻弦是假的,真的天子被他亲手送入敌营?

……哈哈。

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循。望月信他,就是因为他父母于他有恩。可惜他没有深想。皇后死得屈辱,望月跟于氏有血海深仇,年轻人又血气方刚,怕是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刀剑相向了。

算来算去,算出一个天大的笑话。

南朔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出了廷尉狱,傅闻弦哆嗦着身子跟着他跑了出去,太后难得地没有拦他们。

“哥哥……哥哥……”

他跌跌撞撞地跑,哭得泣不成声。

“等等我好不好……不要走……”

傅闻弦的声音越来越弱,南朔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小小的少年被绊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像是一颗可怜的黄米团子。

“你是假的、你是假的,你骗了所有人……活该你被抛弃,活该——自作自受!”

南朔捉住了他要抽自己嘴巴的手。

这个孩子被放在了不属于他的位置上,为了得到宠爱日复一日战战兢兢,从未被真正爱过,亦不知晓如何真正去爱人。

他教他治国教他理政,愚笨的孩子只能笨拙地、却竭尽全力地回馈,只是为了攫取一些温暖。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病秧子也不懂情爱,他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得七零八落,又如何能让他感到幸福。

于是傅闻弦被他教成了一个扭曲的怪物。姜行曾经遭受的那些虐待,何尝不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呢。

“哥、哥哥……”

南朔的身体宛如大厦将倾般落了下来,却出乎意料的轻。连身形矮小的傅闻弦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拢住。

他觉得南朔抱住了他,很用力,似乎想要传递温度过来。

“怎么办啊阿弦,”他说,“我觉得好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哥哥……”傅闻弦也回抱住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我们,去救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吧。”

南朔怔了怔,直起身看着他。

“他对你和嫂嫂都很重要吧。”傅闻弦努力地扯出一个笑,“麦秆死了以后我很难过,我不想让你们也这么难过。”

傅闻弦很笨,他不会去想望月的身份特殊,特殊到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自己。但南朔忽然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他已经疲倦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更遑论思考。

父亲临死前嘱咐他要隐忍才能成事。

可惜他从头就错了,忍到最后,情爱与天下满盘皆输。他受够了这疯癫的棋局,不再去想后招阴谋与算计,一脚踹了这张桌子。

“呵……呵呵……”

他笑得阴森,傅闻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阿弦,借我纸笔。”南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这天下就不存在什么太平盛世!”

他指着天怒骂,“打!全给我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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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如惊雷般在乡野京畿炸响。

姜行握紧了姜舟柔软却寒凉的手,天边似有血光划过。他知道,是慌不择路的大司马撞上南朔原先安排的埋伏了。

“啊——啊——!!!!”

孟非云发了疯地大喊大叫,抄起剑胡乱地挥舞着往外跑,进易退难,姜行哪里知道将军府怎么走,赶紧捞起姐姐跟着他往外跑。

眼看着他一头扎进战场,姜行猛地刹住马停在交战圈的外侧,跟南朔安排的那些埋伏冷不丁打了个照面,才发现都是生面孔。

“报——!!”传信兵的拖长的声音从外传来,“将军!军师来信,即刻从东门进宫便可直取于氏首级,他已打点好一切!”

“他妈的南朔在搞点什么啊!疯了吧!”

姜行听着大司马跟他骂了一样的话,讪讪地揉了揉鼻子。

大约是与计划相去甚远,伏击的刺客也面面相觑,争斗间稍许的空隙足以让孟非云高歌猛进闯到大司马身旁。

“小孟来得正好,你拖着他们,我去一趟京城——”大司马看着他来支援喜出望外,吩咐还没说完,对方的剑就插进了自己的脑门。

——是的,大司马本人武艺不算精进,只是军中声望高,近得了身连孟非云都能一击毙命。

中年男人大叫着往后仰倒而去,一嗓子嚎得敌我双方目瞪口呆。孟非云从他身上摸出虎符,一句话都没留便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扬长而去。

留下姜行一行人、埋伏的刺客与傻愣愣的将军府兵三方会晤,连一只鸟雀都不曾划过。

“他们——刺杀将军!!杀了他们!!!!”

沉默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于是将军府的戍卫很快将姜行一行人打入埋伏刺客之列,团团围住。于是挡在他们十数人面前的,是成倍的、甚至还可能有增援的将军府尖兵。

——狗屎,他之前就该直接把孟非云砍了!

“姜、姜哥……”

姜行听到有人紧张地抽吸着空气。

“你们,护好我姐。”

他把欲言又止的姜舟交给江湖朋友们,抖了抖剑上的血珠,在重兵矛头所指的中心挽了个凛冽的剑花。

“也罢,本就是奔着刺杀大司马来的。”姜行缓缓提气,压低重心,漆黑的眸子透不过一丁点儿光,“一回生,二回熟,杀人,是最简单不过了。”

江湖人们被他的气势鼓舞得精神振发,只有姜舟头疼地叹气。

月黑风高夜,一如十四年前,注定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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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半又一刻,南朔在东门等到了人,却不是他预料的那人。

“怎么是你。”他丝毫没有掩饰对孟非云的厌恶,“从哪里偷的大司马虎符,调了这……这才多少,两百人都没有?”

孟非云从战马上跳下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肩膀上的伤因为他的动作又开始流血,汩汩地落了一地。失血过多的身体站都站不稳,南朔轻而易举地拍开了他的手。

“可惜可惜,要是大司马,倒还能看到一场精彩的厮杀。”他眯着眼睛讽他,“去救人吧,廷尉狱进门东拐,慢走不谢。”

“你——都怪你!”孟非云苍白着脸堵在他身前,“你为什么要带望月进宫!”

被毁了一切计划的罪魁祸首指在脸上骂,南朔简直气笑了。

“那要先问你,为什么要害死姜舟。”

“姜舟没死!她活得好好的,我不会让她——”

“你不会?你凭什么发誓你不会?”南朔高声打断他,“凭你这几根没长全的毛?还是凭你那只顾眼前利益不知深浅的脑子?她死了你拿什么赔?”

“我、我……我用命……”

“我告诉你,你不会,连望月因你而死你都不会,你只会苟延残喘又胆小如鼠地活着!”南朔冷笑,“我留你的命是念在你跟姜行旧友一场,他这个人重情重义,谁能想到你不仅是懦夫,还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他身后的兵马略有躁动起来,孟非云恼羞成怒地扑上去想杀了他,被南朔的膝盖狠狠顶了一把小腹,肠子纠缠在一起快要吐出来。

妈的,姜行打他肚子,怎么南朔也打肚子!这两个人发疯都疯在一起啊!

他咬着牙压抑着恶心,勉强直起身子,南朔靠在沉重的宫门下,抱胸面无表情地催促他。

“少在这里婆婆妈妈了,望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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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死……

唐朝岁浑浑噩噩地反复咀嚼着南朔轻飘飘的话。她实在放心不下望月,偷偷在宫门附近转悠,跟着那一大摞气势汹汹的将军府兵,将南朔和孟非云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脑子就不该听太多消息,这么一个晚上没睡,智商都降为了负数,就听懂了一个望月快死了。

南朔开了门不管关,是彻底撂挑子了。唐朝岁便跟在府兵之后溜进宫,往廷尉狱的方向赶。

廷尉狱她之前探望赵正则来过几次,在南朔的打点下狱卒没苛待他。宫里的处置也下来了,罚去南边当地方官,这两日收拾收拾包袱便能离京。

……奇怪,望月怎么关廷尉狱,一般女人犯了事儿都是被关进女囚的掖廷狱才对。

唐朝岁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便发现今日看守廷尉狱的不是平日好打发的小兵,是堂堂常侍之首张近。

“小唐女官,又来探视赵大人?”张近看她鬼鬼祟祟地来,率先开口,“太后有要犯要审,不许探视。”

唐朝岁急得抓耳挠腮,挖空心思找借口。

“让她进去吧。”

有人从旁边插了句嘴,唐朝岁转过头,喜出望外,“阿弦也在这儿啊!”

“阿……”张近被她的称呼一噎,惊恐地里里外外把面前的女官打量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小唐本来就不太正常。

“也罢,看在陛下的份上。”张近给她让出一个身位,“动作快些,别做不该做的事。”

“诶嘿嘿嘿,谢啦谢啦。”唐朝岁一边挠着头一边往里走,走到一半猛地回过神,指着傅闻弦。

“陛下?你是小皇帝?”

张近沉默地看着她,傅闻弦也沉默,顺便趁着张近不注意蹭进去。

“陛下不行,太后嘱咐过,会脏了您的眼。”

张近提着他的后领,重新将人提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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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岁直奔动静最大的深处跑去。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总好过在屋子里焦虑地头发一把一把掉。廷尉狱内里呈回字形,她蹲在折角的地方小心翼翼往里探进头。

还好,这个方向的太后是背对着她。她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只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臭气熏天,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老太婆死变态!!

冷不丁,一声嘶吼从很近的地方传来。随即兵刃相接的厮杀声渐起,铁骑践踏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什么东西?”太后责问着身旁的人,“大司马的人来了?!他们怎么得到的消息?”

唐朝岁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南朔开门放狗的原因。

只是她意识到的有点晚,太后急匆匆地要离开,而这条回字形的长廊是单行道。她赶紧往后退,却也最终避无可避。

眼看太后的脚步从拐角处越响越近,就要打上照面。唐朝岁大脑空空,以为万事休矣,一只手横空从旁边的隔间伸出来,捂着她的嘴将她猛地捞进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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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从嫁给仇家开始
连载中阪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