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见面礼
两个月的时间，在婴儿吃了睡、睡了吃的混沌中飞快流逝。她被取名为“念念”，这个名字在她听来，充满了讽刺的宿命感。这天，她被母亲抱在怀里，听着大人们带着笑意的谈话。
“念念，今天要乖哦，妈妈的闺蜜，李卫宁阿姨专门从外地赶来看你啦。”
李卫宁？
王雨然的心猛地一缩。一个简单的名字，却像钥匙般撬动了她记忆的锁。那个她念了一生、恨了一生的人，也姓李，他叫李子明……
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驱散了初冬傍晚的寒意。王建系着那条略显滑稽的卡通围裙，正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忙活，不大的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暖意融融。
“来了来了！”徐佳的声音伴着门铃声响起，她小跑着去开门，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门外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李卫明。她穿着一件简约的卡其色大衣，脸上带着旅途奔波的些许疲惫，但眼神明亮。她一手拎着公文包，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精美礼袋。
“佳佳！”李卫明笑着张开手臂，和迎上来的徐佳紧紧拥抱了一下，“想死我了！快让我看看，我们伟大的母亲恢复得怎么样？”
“去你的，少打趣我。”徐佳嗔怪地拍了她一下，眼眶却有点红，“你可算回来了！项目结束了？”
“嗯，总算告一段落，再不完结，我感觉导师就要把我钉在项目工地上了。”李卫明边换鞋边笑着说，目光越过徐佳的肩头，看到了系着围裙的王建，“哟，王大厨今天亲自下厨？看来我口福不浅。”
王建憨厚地笑了笑：“别提了，差点把厨房点了，就等你来救场呢。快进来，外面冷。”
李卫明走进客厅，将手里的礼袋递给徐佳：“给，迟到的满月礼。我挑了好久，别嫌弃。”
“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这么见外。”徐佳接过，嘴里埋怨着，嘴角却高高扬起。她小心地将礼物放在一旁，然后压低声音，带着李卫明走向角落的婴儿床。
当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带着室外的气息走进的时候，王雨然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是他！真的是他！
尽管眼前的人是一头利落披肩发，身着现代简约服饰，眉眼间带着女性特有的柔美笑意，但那灵魂的轮廓、那行走间微不可查的姿态、那深植于骨髓的感觉……她绝不会认错！这就是李子明！原来他转生成了女人，名叫李卫宁！
巨大的震惊和汹涌的情感瞬间淹没了她，前世最后的记忆如冰锥刺心：漫长的等待，杳无音信的绝望，以及最终听闻他随蒋赴台、另觅高枝的“消息”……积压了一生的委屈、愤怒、不解和无法磨灭的爱恨如同岩浆，瞬间在她胸腔沸腾，几乎要让她这具婴儿的身体无法承受。
“咿……哇……！”
婴儿车里的宝宝爆发出响亮的哭声，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大颗滚落。她拼命扭动着身体，向着李卫宁的方向挥舞着胖胖的小手。
“哎呀，这是怎么了？”李卫宁的闺蜜，也就是念念的妈妈，连忙轻拍安抚，“刚刚还好好的，是不是没吃饱啊“
经验丰富的月嫂连忙过来查看：“可能是孩子吃完奶有点胀气，常有的事，不用紧张，念念乖，不哭不哭，奶奶给拍拍。”
其实，这是是王雨然极度愤怒的自然反应，她想要扑过去，质问“他”为何背叛，为何抛弃。但婴儿的身躯只能发出啼哭，而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她拼命忍住自己剧烈的哭泣，死死地盯着那张占尽了自己所有爱与恨的脸，上一世，她输得彻底，输在被动等待，输在毫无心机。这一世，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还将她寻找的仇人直接送到了面前，她绝不能浪费。
一个清晰而冷酷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接近他，取得他毫无防备的信任，融入他这一世的生活，然后……在他最幸福、最依赖的时候，让他也尝尝被最重要的人“抛弃”、从云端坠入深渊的滋味。李卫宁，不，李子明，我要你这一世，也为我痛不欲生。
于是，当李卫宁带着好奇与善意走近，俯下身，温柔地看向婴儿床时，王雨然调动了面部所有能控制的肌肉，努力绽放出一个新生儿所能展现的最灿烂、最无邪的笑容。她甚至努力地挥舞着小手，发出“咿咿呀呀”的愉悦声音，将所有的恨意完美地伪装成了纯粹的“喜爱”。
“哎呀！快看我们家念念！”母亲惊喜的声音响起，“这孩子，跟卫宁你真是一见如故啊！平时可见生人没这么笑过！”
李卫宁显然也愣住了，婴儿这毫无保留的热情像一道阳光，瞬间照亮了她的脸庞。她受宠若惊地笑了，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小念念，你好呀，我是李阿姨”。
“念念……”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唤出，带着一种全然不知情的亲昵，像一把钥匙，再次狠狠拧动了王雨然心中的伤口。
念念不忘？你可知道，我念了你一生，也恨了你一生！而你现在，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巨大的荒谬和悲凉，让心中的恨意更加浓重，她要给“他”留点见面礼。
李卫宁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想去触碰婴儿的小手。
就是现在！
就在李卫宁的指尖即将碰触的瞬间，王雨然看准时机，小手猛地向前一探，精准地、紧紧地攥住了那根食指。
那不是婴儿无意识的抓握反射。她用尽了新生儿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小小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李卫宁指节的皮肉里，带来一阵清晰而尖锐的刺痛。
“嘶，小念念力气真大……”李卫宁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试图轻轻抽回手指，但那小手却像一只小铁钳，执拗地紧紧锁住她，伴随着的，是婴儿脸上那依旧灿烂、甚至更加甜美的笑容。
这极不协调的一幕，被经验丰富的月嫂看在眼里，她笑着打圆场，话语却像谶语：“哎呦，抓得可真紧！瞧咱们的宝贝，劲儿真大！老人家说的没错，小婴儿眼睛干净，怕是上辈子就认得李小姐您呢！这是怕你跑了，要紧紧抓住你呢！”
怕你跑了？
是啊，李子明，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轻易离开我的视线，直到亲眼看到你付出惨痛的代价。王雨然心中冷笑，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她透过婴儿清澈的瞳仁，看着李卫宁因吃痛而微蹙的眉头，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
李卫宁的困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或许是婴儿的笑容太过具有欺骗性，又或许是那所谓的“前世缘分”的说法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宿命感。她很快适应了这略带疼痛的亲昵，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念念柔嫩的手背，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好好，阿姨不跑，阿姨陪着你，念念乖，松松手好不好？”
可王雨然抓得更紧了。疼痛，是她给李子明的第一个印记，也是她对自己决心的宣誓。
感觉到了吗，李子明？这仅仅是开始。她心中默念，上一世你给我的冰冷绝望，这一世，我会用你的温暖和痛苦，来慢慢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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