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将军府内室,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窗外,风雪依旧未停,呼啸着拍打窗棂,如同无常的狞笑。
霍玄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床榻上,面无血色,唇瓣干裂,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高热如同跗骨之蛆,反复折磨着他重伤的身体,厚厚的绷带缠绕着他的胸腹和左臂,隐隐透出刺目的暗红。
老大夫刚刚施完针,额角带着汗,对着旁边忧心忡忡的管家沉重地摇头叹息:
“少将军伤势实在太重……
断骨,内腑震伤,失血过多……
这高热不退,凶险万分呐……
唉,就看今夜能否熬过这一关了……”
他压低了声音,满是疲惫。
管家急得搓手,脸色灰败:
“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君那边问了几次了,再瞒下去……”
“万万不可再惊扰老太君!”
老大夫立刻打断,语气斩钉截铁,
“老人家年事已高,再也经不起这等刺激!
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的目光转向床榻边那个形容憔悴、却始终沉默守着的素衣女子——陆娘子。
“陆娘子,你也熬了两天两夜了,先去歇歇吧,这里有老朽和下人盯着。”
谢停云(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却未曾离开霍玄紧闭的双眼,只是轻轻摇头):
“我守着。劳烦大夫,务必……尽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老大夫叹了口气,不再多劝,示意管家一同退下,去外间斟酌药方。
沉重的门扉轻轻合拢,内室陷入一片近乎死寂的昏暗,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几点微弱的火星。
谢停云拧干一块冷水浸透的帕子,动作轻柔地覆在霍玄滚烫的额上。帕子下的肌肤灼热得烫手。
就在她收回手,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枕下边缘时,触到了一小块坚硬的、带着棱角的异物。
她微微一怔,小心地探入手指,轻轻一勾。
半枚碎裂的玉佩被抽了出来。
蟠龙纹饰,玉质温润,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硬物猛烈撞击所致。
谢停云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颈间——那枚失而复得、刻着模糊“谢”字的暖玉正贴着她的肌肤。
一种近乎鬼使神差的念头驱使着她,她取下颈间的玉,颤抖着,将断裂的边缘缓缓靠近那半枚蟠龙玉佩。
“嗒。”
一声极轻微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契合声。
严丝合缝!
断裂的纹路,蟠龙的鳞爪,完完全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仿佛它们从未分离过!
谢停云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呼吸在瞬间停滞!
她死死盯着掌心那枚合二为一、纹路清晰完整的蟠龙玉佩,又猛地看向霍玄毫无血色的、沉睡的脸庞,巨大的惊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如同滔天巨浪,狠狠拍碎了她的心神!
“……原来……竟是这样……”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又带着灵魂深处的震颤。
指尖冰凉,心口却因为这个惊天的发现和枕边人那微弱却顽强的呼吸,骤然烧起一团名为“霍玄”的、混杂着无尽痛楚、无边愧疚、沉重宿命与一丝微弱到近乎渺茫的希冀的野火。
这火焰灼烧着她,让她在冰窟般的绝望里,感受到一种近乎**的滚烫。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扫过房间最隐蔽的角落——
那份染血的将军府布防图,被她用油布重新层层包裹,深深藏匿在砖石缝隙的阴影里。
此刻,在那摇曳的、昏黄跳动的烛光映照下,那角落的黑暗仿佛蠕动了一下,
像一道无声的、窥伺着一切的鬼魅影子,冷冷地凝视着床榻边这劫后余生的方寸之地,
凝视着她和他之间这用血与命重新系上的、沉重无比的羁绊。
窗外的风雪,呼号得更加凄厉了,如同无数冤魂不甘的哭泣,预示着这场席卷所有人的风暴,远未停歇。
爱与被爱,全是内心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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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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