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穿越长街缓缓而行,车轮碾过青石,发出沉闷的隆隆声。

马车内,周照吉犹豫许久,终于开口询问:“殿下,是他不许你娶妻吗?”

阵阵胡饼、点心果子的香气飘入车中,街道两侧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纪淮舟透过车帘缝隙望着外头忙忙碌碌的百姓,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是,是我不想娶妻。”

周照吉目露疑惑:“殿下为何不想娶妻?”

纪淮舟默然,悠长目光转向天际,云碧万顷,天色澄明。他静静凝望着午后苍穹,没有答话。

周照吉视线停留在自家殿下身上,眉心不觉添了一抹愁色。

殿下此刻似有一种深深的孤寂感,仿佛独自落入一方须弥之界,整个红尘俗世都被隔绝在外,无人能靠近他。

跟在殿下身边十几年,周照吉清楚知道,自己无法为殿下排忧解难。尽管他极其厌恶霍少闻用那种手段逼迫殿下,可他看得出来,跟那人在一起时,殿下是不一样的。

“殿下,待你得偿所愿之时,你打算如何处置他?”周照吉迟疑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会处置他吗?”

处置霍少闻?

纪淮舟长睫微垂,遮住了眸底那令人心惊的偏执之色。若是可以,他登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霍少闻锁起来,教他此生再也无法从自己身边逃离。

静默片刻,纪淮舟抬眼轻声一笑:“若真有那一天,他可是大功臣,处置他岂不是寒了旁人的心?”

周照吉望着微笑的纪淮舟,后背莫名窜上一股凉意,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惹了殿下,霍少闻还是自求多福吧。

随着街道两旁的叫卖声如潮水般消散远去,马车停了下来。周照吉扶着纪淮舟踏下马车,见管家正站在大门口踮脚张望。

出事了?

周照吉心道不好,当即转头去看纪淮舟。纪淮舟眼神微凛,与周照吉对视一眼。两人从管家身旁经过,管家跟在纪淮舟身后快步踏入门内。

朱门闭合,管家低声对纪淮舟道:“殿下,况总管找您。”

纪淮舟面色凝重,能让况明急着来找他,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他步履如风,快速行至书房。

况氏兄弟正在屋内等他,看见他的身影,况兆立即亮起大嗓门:“不好了,殿下!”

纪淮舟进入房中,绕过他们在书案后的圈椅中坐下,抬起乌沉的眸子从两人面上扫过,只见况明面庞间皆是冷峻肃然,素来大大咧咧的况兆也是满脸焦急。

纪淮舟抬指叩了叩书案,沉声询问:“说吧,怎么回事?”

况明:“殿下,您此前吩咐我们多留神定远侯母亲。派去的兄弟今日来报,东昌的人近日一直试图接近老夫人,但定远侯看得紧,他们始终未能近老夫人的身。”

纪淮舟心中一紧,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为何要接近老夫人?”

“有兄弟偷听到他们对话……”况明掀起眼皮,偷偷觑视纪淮舟,声音低了几分,“说老夫人是东昌派来的细作。”

“什么?!”纪淮舟眼前发黑,似乎短暂失明了一瞬,漫无边际的暗夜将他笼罩,刺骨寒气沿着脚腕迅速蔓延至整个身子,他浑身冰冷,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颤抖着。

纪淮舟猛然想起一件事。

十多年前,母妃正受宠之时,长嘉帝几乎夜夜宿在玉洛宫。那阵子大乾与东昌起了冲突,正巧就在云州附近,于是长嘉帝便命老定远侯上阵挂帅,讨伐东昌。

谁都认为大乾必胜,谁料那一仗竟败了。

战败的消息传来时,长嘉帝正与母妃对弈,那一瞬,长嘉帝掀翻了整个棋盘,黑白棋子悉数洒落,满殿传来玉碎的清脆声。

一枚白玉棋子滚到他脚边,他捡起那枚棋子,听到长嘉帝雷鸣般的咆哮。他扒着珠帘,偷偷往外看,当时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不知此事体大,印象中只剩下了长嘉帝扭曲愤怒的面庞。

长大后,他知道了当年那一战的后果。

云州守将曾一度易主。

当时定远侯一家都在云州,老夫人也随军驻守。

几年后,突然有人以叛国罪告发老定远侯,于是长嘉帝便将定远侯一家人召回京中。纪淮舟不知面圣时他们是如何陈辞的,只知那一年后,霍少闻与老夫人留在了京中,而定远侯则独自回了云州。

没过多久,老定远侯抱病而亡,霍少闻袭了爵位。

如今看来,老定远侯的死也全是疑点,他是真因病而逝的吗?

纪淮舟不敢去想,若霍少闻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敌国细作,该有多难过。

倘若有朝一日,此事被公之于众,霍少闻又当如何自处?

不行,他要护住霍少闻。

纪淮舟沉吟许久,开口道:“东昌的人接近老夫人,必是有所图谋,要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目的,阻止他们与老夫人相见。还可将这些东昌人暗杀掉,伪装成他们与东昌联络。但这个法子太过冒险,容易打草惊蛇,若非绝境,尽量不要用这招。”

“如今已快立夏,我不能再以养病为由时常出宫,况明,宫外之事就多由你费心了。你们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向我汇报。”

况明躬身道:“是,殿下……”

“汇报什么?”

“砰”地一声,书房大门被一只乌皮**靴踹开,一道森冷彻骨的声音传入屋内,打断况明言语。高大影子映在西墙之上,长靴踩过地面,脚步声一下下敲在众人心头。

纪淮舟侧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你想做什么?”况兆迅速上前,展臂拦住霍少闻。

霍少闻面无表情:“让开。”

况兆:“殿下在此,休得无礼。”

霍少闻冷冷瞥况兆一眼,声音愈寒:“让开。”

“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殿下的!”况兆眼露凶光,双拳紧握,满身肌肉高高隆起,正欲出拳,忽听得身后传来殿下清越的声音。

“都退下。”

“殿下,我不能走。”况兆警惕地望着霍少闻,如山般壮硕的身躯牢牢矗立在他面前,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纪淮舟轻飘飘道:“况兆,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不!”况兆登时转过身,满目焦急,“可是殿下……”

“都出去,”况明上前,拽住自家弟弟臂膀,直接将人拖了出去,顺带捎上周照吉,“别插手殿下的事。”

他还贴心为两人关上书房的门,将一切闲人杂事隔绝在外。

屋内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纪淮舟静静看着霍少闻:“你都听见了?”

“只听到最后一句。”

纪淮舟闻言,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还不知老夫人是细作之事……

不对。

纪淮舟瞬间反应过来,是霍少闻先察觉到异常的,他莫非早就发现了?

“你……”

纪淮舟正打算询问霍少闻,暗影猛地欺身而来,青筋暴起的大掌又一次掐住他的喉咙。

“殿下不是说将监视我的人都撤了吗?为何我母亲那里还有你的人。”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在霍少闻心底翻涌,在郑言向他禀报有其他人窥探母亲动向时,他立即猜到是纪淮舟,熊熊烈火刹那间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匆匆吩咐郑言带着玄甲卫巡视宫城内外,直奔青筠别庄而来。

怒火烧红了霍少闻的眼。

前世,他为纪淮舟灭了东昌,归来看到的却是母亲冰冷的尸体。

满堂缟素浮现在霍少闻眼前,他脸色铁青,隔着数十年的光阴,咬牙切齿向纪淮舟发问:“你就这么想逼死她吗?”

他后来知道了母亲是敌国细作。

因为母亲,大乾数万将士身亡。因为母亲,父亲……早早离世。

纪淮舟身为皇帝,理应处死她,他并未做错。

他作为大乾子民,认可皇帝的做法。

然而,身为人子,他却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他有许多想问的话,都不曾说出口。

纪淮舟与他这么多年的情分,分明知道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他竟那么急着杀了她,连道别的机会也不给他。

愤怒如同风暴来袭时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冲击着霍少闻的理智,他借着另一个理由,向纪淮舟发难:“殿下又一次骗了我。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殿下了。”

霍少闻阴冷的声音似一条毒蛇,缠上纪淮舟心头,纪淮舟心尖一颤。

他动了动唇,说出口的话苍白无力:“我从未想过要杀死你母亲。”

霍少闻只道:“我出去一趟,你回卧房等我。”说罢,他便离开书房。

纪淮舟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抬手撑着额头,轻呼一口气。

日光穿过窗棂,在书案上印下一格格亮光,空中飞舞着金色的尘埃。

纪淮舟静坐片刻,起身走出书房。

“殿下,你怎么样?”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周照吉立即转身迎上前,仔细用眼睛瞧着纪淮舟。目光走到纪淮舟印着红痕的脖颈,周照吉怒气冲冲,“他又掐你了。”

纪淮舟看着阳光下的光柱,向周照吉嘱咐:“等会儿别让任何人靠近我的院子,你也离远一些。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

周照吉心惊肉跳:“殿下……”

“照我吩咐的去办吧。”

纪淮舟回到卧房,安静等待即将到来的惩罚。

即便已经做好准备,可当霍少闻踏入房中,从锦盒中掏出东西时,纪淮舟仍是瞪大了眼。

“这是?”纪淮舟呆呆望着霍少闻手中的银色铁链。

霍少闻走到他身旁,链中系着的铃铛叮铃作响。霍少闻轻轻一笑:“当时殿下不是说喜欢那种姿势吗?”

纪淮舟忆起春|宫图里的画面,顿时红了脸。

“这个也是我为你准备的。”霍少闻从盒中取出一块小儿藕臂般粗壮的白玉。

纪淮舟目露疑惑。

“殿下看它像什么?”霍少闻轻抚那块白玉,做出一个男人极为熟悉的动作。

纪淮舟立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小情侣之间的一些小情趣罢辽

——

这周又没榜,暂时打算隔日更了,让我多存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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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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