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容琬竟然并不意外。
纵然国公府高墙耸立、家兵护卫,但这在荀颐眼里,恐怕都是摆设。
罢了,既然拦不住,他爱来便来吧。
容琬实在太过疲惫,无心和他纠缠,率先移开眼神,准备绕过他向内室走去。
或许是被掏空了心力,她蓦地头晕。
脚下步伐一滞,身形有些失控地晃荡。
荀颐剑眉骤蹙,长臂一伸便稳稳地将她揽入胸前。
怀中人柔若无骨,无力倚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丹唇如蜜,在烛光下泛着极其诱人的红润光泽。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得住这样的美景。
荀颐一时看得失了神,心旌摇曳,情不自禁垂首,准备一撷芳泽。
容琬挣扎着推搡,“荀颐……”
满是拒绝和不情愿。
淡淡的香气便涌入了荀颐的鼻息中。
如兰似麝的女儿香,无端勾人心弦。
只是她脸颊泛白瞳孔无神,荀颐眸光漆黑,喘着粗气,一时心软终究没有吻下去。
眼见得她的唇角有些欣慰地上翘,荀颐“哼”了一声,弯下身搂住她的腿弯,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
珠帘“噼里啪啦”地撞击声不绝于耳,可见动作之急。
荀颐轻柔地将容琬放在榻上,却不放她出怀。
容琬意欲起身,被他用铁掌摁住:“人都这样了,还要去哪里?”
语气里,淡淡的不悦。
经过这一番,容琬的头晕缓和不少,终于有精力和荀颐争斗。
她冷着嗓音道:“这里是我家,去哪里和你有关吗?”
荀颐被她一句话顶得怒火中烧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
他再三抑制怒气,方道:“王谆被赐婚,你们的婚事吹了,眼下你如何打算?”
容琬不想继续靠在他怀中,太暧昧也太奇怪,他满身的肌肉还硌得她疼。
于是挣扎着离开怀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她才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打算不重要。”
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和无所谓,瞬间激怒了荀颐。
他咬牙切齿问道:“都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肯选择我?容琬,要你低一次头,就那么难!”
越说,森然的寒意越发浓郁。
容琬终于转过眼睛看他。
这个男人的存在是那么强势和霸道,容不得别人一点抗拒。
要为他不心动,太难。
可是,人并非只能做感情的动物。
她垂下眼眸,咬唇道:“荀颐,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注定……不是一路人。”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小小的刀子,刺入了她的心房。
看不见流血,却注定痛彻心扉。
容琬甚至怨恨荀颐,为什么总要逼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个事实。
这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荀颐却嗤之以鼻,他一把捏住了容琬的手腕,力道之大,痛得容琬几乎以为手断了。
“我不管那些!!”
他双目猩红,如有熊熊烈焰灼烧其中。
容琬听见他口不择言:“我分明感受得到,每次我亲你时你的沉醉和失控,我知道,你一定也喜欢我!”
此话一出,容琬面色霎时涨得通红。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事,其实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荀颐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准她低头逃避。
他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容琬,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为了我试一次!什么道不同的屁话废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烛光摇曳,映得他的面孔或明或暗。
为了他试一次……
容琬的思绪如水荡开,如果真的可以试一次,她也可以自由地追寻所爱。
这句话,实在是太过诱惑,瞬间击中了她最薄弱的心防。
不管家族,不管亲人,不管世俗之见,不管敌我对立,什么都不管,只凭着自己的心意。
想想都觉得美好。
可是,又哪有那么容易。
容琬轻轻偏过头,柔而坚定道:“我不愿意。”
她活在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人和事要保护。
若是能两全其美,谁又不愿意?
只恨,造化弄人。
室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明明是夏日,却有冰冷的寒意一阵一阵传来,令她不禁瑟缩。
“呵。”
半晌,一声短促而无情的冷笑入耳。
荀颐眼神中的火光一点一点暗黯淡下去,转而化作无穷无尽滔天的恨意。
他走了整整十年,走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只为走到她的身边,求她向自己走一步。
可她,却连这最后一步都不愿意!
他十年的坚持,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执念,都成了笑话!
荀颐收回手,站起身来,高大伟岸的身躯挡住了灯架上的烛光。
容琬被暗色包围,越发觉得冰冷。
他淡淡道:“我就是贱,明明受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折辱,还是不甘心。既然县主这么不乐意,那荀某一厢情愿倒显得可笑至极了,希望县主得偿所愿、早觅良婿!”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杀气冲天。
说罢,他像一阵风一样卷出了内室,“砰”地打开房门,消失在茫茫无尽的夜色中。
容琬轻轻闭眼,两行清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瘦削的肩胛随抽噎轻耸。
如绝艳的花被暴雨洗礼,只剩孱弱的身姿在风中摇曳。
*
赐婚的旨意使得整个盛乐城哗然。
身处风暴中心的当事人们,却都反常的安静。
王侍中重病,王家闭门谢客,长子王谆为父侍疾。
卢娘子在刘太傅府中闭门不出,安心待嫁。
中书令容相也告病不朝,容琬的消息更是无人能得知。
皇帝和皇后下了谕旨传召容琬入宫,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容家的抗旨不敬。
功勋权贵世家大族之间的议论声沸反盈天,大家都被太后此番惊人之举搞得摸不着头脑。
王郎君和永容县主分明神仙眷侣般的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太后身为永容县主的姨母,为何会拆散了这段姻缘?
背后的故事,简直被猜出了一万种版本。
在所有人陷入沉默的同时,只有太后的母亲、容琬的外祖母,前朝明敬大长公主,一反多年来的沉默寡言,亲自披挂上阵,入宫将刘太后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可不知为何,明敬大长公主出宫后,也称病不再管小儿女的这些事。
盛乐城的氛围,简直古怪到极点。
这当口,大司马却格外高调嚣张。
四月中旬便开始纠集兵马,五月,大司马亲自领兵南下,渡过郦水征战褚国。
硝烟弥漫的战事,纷至沓来的战报,都牵动着大家的心弦。
容琬却不如大家所预料的那般闷在家中为婚事伤心、痛哭流涕。
进了六月,盛夏的炽热席卷魏国大地。
蘩蘩如荫的参天大树遮蔽了烈日,清脆婉转的鸟啼掩映树丛中,随处入眼都是绿色,倒令人因炎热带来的烦躁退散。
深山幽谷中,容氏的别庄摒弃了一切世俗纷纷扰扰,只余幽静。
容琬斜倚在一处山亭中,亭外便是顺山势倾泻而下的一处山泉瀑布。
清爽的凉意不断传来,时而还有飞溅的水珠落在她雪玉一般的胳膊上。
盛乐城里,多得是想安慰她、想笑话她的人,容琬统统懒得搭理,独自来了别庄避暑。
她出神地望着飞落而下的山泉。
经过最初的冲击,这段时日,她想了很多。
刘太后忽然的赐婚,处处透着诡异。
只看王家的态度,他们对于赐婚事先并不知情,一个异国来的小娘子要成为本族宗妇,全族都十分抗拒。
那姨母为什么要做这件两边不讨好的事呢?
眼下王侍中和容相一同撂挑子,摆明了就是甩脸子给太后看。
朝政几乎都压在了刘太傅一人身上,偏偏还没人同情他。
得罪了魏国最顶级的两大世族,还伤了自己这个侄女的心,太后究竟图什么?
眼下魏褚两国开战,军需粮草都需要朝廷调度安排,偏偏阿爹告病不朝,也不知前线会不会受影响……
容琬又不经然地想到了荀颐。
从那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她的视线中。
他们本来也不该有任何交集。
她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微笑,连衣袖被泉水溅湿了都未曾察觉。
玉章走入亭中,轻声道:“姑娘,该用夕食了。”
容琬收回思绪,漫不经心问道:“引素最近在做什么?”
玉章有些意外,但还是如实回答:“她和奴婢一起,早晚侍奉姑娘,没什么特别之处。”
容琬轻描淡写问她:“能做到留心观察,看来,你发觉我对她有些疏远了?”
玉章低眉顺眼答道:“奴婢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虽不知道缘故,但姑娘做事自有用意,奴婢只需跟随就行了。”
“好玉章,幸好有你。”容琬不禁喟叹。
她也不再多说,任由玉章搀扶着她,顺着山间石阶回了萃华楼。
进了盛夏,容琬的胃口就一直不太好,直到来了别庄,暑热之气消退,她反而吃得下东西。
今日庖厨做的鱼脍极其鲜美,容琬忍不住多吃了些。
引素端着莼菜羹上楼,一面咕哝:“怎么今日还没人送信来?”
逢五逢十的日子,容相便会派人将盛乐城发生的事抄送一份给女儿。
现在已经到了晚间,送信的人还迟迟未至。
容琬不动声色舀起一勺莼菜羹,入口滋味鲜甜浓郁,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轰隆——”
窗外忽地炸开一道惊雷,倒把玉章吓了一跳。
天色本就昏暗,翻涌乌云遮去了最后一丝日光。
夏日的雨总是说来就来。
山风灌入,吹得窗槅“噼啪”作响,二婢纷纷起身去关窗。
引素站在窗边,看见别庄管事一脸焦急,大步流星向萃华楼跑来,不由怔住。
珠子大的雨滴顷刻间落下,打得窗下芭蕉叶七倒八歪。
管事冲上楼时,上气不接下气,“姑娘……相爷传、传讯!”
容琬忽地感觉心头紧绷,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太后……已于昨日骤然薨逝,相爷请姑娘、马上回京!”
“轰隆——”
惊雷乍响如劈头顶,电闪之光穿透萃华楼里里外外,照亮了容琬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
做了种植牙,骨粉排异反应很强烈,脸肿成了蜜蜂狗……我一定好好保护牙齿,再也不要重复这一次的遭遇,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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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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