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邵家传来老头生病的消息。
邵雨桐听闻后眉毛一挑。
老两口行动够快的呀！
张丽娟问老公：“啥情况啊？”
“说是回家就发烧头疼，起不来。”邵建伟挂下电话，嘴里念念有词，“感冒了可能。”
“这两天也不冷啊。”张丽娟小声嘀咕，“咋这么寸……”
老邵头搓了搓头发，让自己看着更憔悴些，躺在炕上半眯着眼，问老伴：“成吗？”
邵老太掖掖被角，在上面拍了拍：“成，你就这么躺着，他们一准都回来！”
老两口这么折腾不光为了大孙子，还有大儿子一家：大儿媳年三十在娘家过的，到现在也不回来，成天跟儿子说要分出去单过，儿子不同意，两人就在王家僵着。
就算分家，也没不回来过三十的道理，何况现在没分，儿媳不回来，也不让大儿子回来，这一个两个不着家的，老邵头心里不是滋味，邵老太心里也不舒坦。
加上大孙子不在，这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气儿都没。
外屋门一开一关，大儿子儿媳回来了。
邵建业摘了帽子在炕边捂手：“爸咋了？”
邵老太作沉痛状叹气：“唉，头疼脑热呗。”
“去没去卫生所挂滴流？”邵建业瓮声瓮气，又让媳妇儿把水果洗了，“才买的梨，正好吃点润润嗓。”
王萍没出声，拧着身子去外屋洗梨。
“你爸不去，说在家躺两天就好，先看看吧，不行再去。”邵老太又掖掖被角，拍老头，“诶，醒醒，儿子回来看你了。”
“嗯？”老邵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掀起眼皮儿瞅了瞅，哼哼唧唧开口，“老大回来了。”
邵建业凑上去：“哎，爸你觉得咋样。”
老邵头无力摆摆手：“就这样，过两天就好了，你最近在老丈人家好吗？”
“都好都好。”
老邵头时刻不忘教育人：“要是没事就回来，哪有在丈母娘家长住的。”
这次邵建业答应得就没那么快了，他瞅了媳妇儿一眼，王萍没好气地往回瞥，邵建业不说话了。
老邵头哎唷哎唷叫起难受，假装咳了两声，邵建业赶紧扶着老爹起来，喂了口热水，老邵头重新躺下，拉着儿子的手，感叹：“你们都不在家，万一我有个好歹，你妈可咋办。”
“哎呀爸！别说这种话，我们这不是在么。”
邵建业给老人宽心，偏王萍存了单过的心思，不顺老公的意，接话道：“是，都住得近，有事跟趟，爸你养病别操心，好好歇息几天。”
邵建业挤眉弄眼，让她先别说了。
王萍放下梨，又出去了，回西屋收拾点东西。
这帮孩子都不省心！
老邵头有点躺不住了，邵老太暗暗掐了他一把，让他稳住，老邵头只好继续哎唷哎唷。
哎唷一阵，门口传来脚步声。
这不大孙子就回来啦！
邵老太紧忙起身去迎，结果在门口瞅见跺雪渣的小儿子。
邵建伟吸吸鼻子，双手插兜钻进屋拖鞋上炕，一气呵成：“哎呀妈呀，今天外头真冷，爸咋样啊？”
邵老太往后看看，确实没有别人跟着了，也不答儿子的话，只问：“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呢？娟儿和小轩呢？”
“啊？哦，那什么今天冷，他妈说别叫孩子出门了，再个怕爸感冒传染，我先来看看爸咋样，感觉还行不？”邵建伟瞅着老头的脸，“气色还行，不严重吭。”
老邵头算盘落空，随便点点头应付小儿子。
邵老太不是味儿，念叨着：“哎呀，都不回来啊……”
在西屋收拾的王萍冷笑，加快手上的动作。
她是看出来了，今天弄这一出是给弟妹看的，老两口只盼望孙子回来，别人在不在都不要紧。
王萍收拾完，把两个包袱甩在肩上，走人！
屋里的人齐齐看向外头。
邵建业扣上帽子追出去，两口子在院子里拉拉扯扯，随后传来王萍尖利的嗓音：“过不下去就离，我不跟你过了！”
啊？离婚？
这咋行呢！
老邵头猛地从炕上坐起来，推着小儿子：“快快快、快去劝劝！”
邵建伟没等震惊老爹突如其来的利索劲儿，就稀里糊涂被老娘拽着去追大哥大嫂了。
小半天，母子俩默不作声进屋。
老邵头着急：“咋样啊？”
邵老太愁眉苦脸，邵建伟瞅着也不高兴：“没追上，哎，爸你就别管了，你好好躺着养病，那什么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啊。”
他可不能跟老头说两口子吵挺厉害，嫂子骂天骂地，还搭老周家的驴车走了，他大哥跑着也没撵上。结果回来的时候他被老娘数落一顿出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算了，让他们自己掰扯去。
邵建伟是个不为难自己的人，火速溜了。
折腾一天，想见的没见上，屋里还是冷清清的，老邵头倒在炕上，脑袋真有点疼了。
*
老邵头真病了，当天晚上开始发烧，满嘴说胡话。
邵老太急了，联系不上大儿子，小儿子离得远，只好给女婿家里打电话，刘成华骑着小三轮，把老丈人带到镇上卫生所挂吊瓶。
吊瓶挂上，老头又说心脏不得劲，镇上的医疗设备有限，大夫查不出来，就说转院，去南河县医院看吧。
于是救护车直接开到南河，急诊开单办住院，一套下来天快亮了。
邵老太直犯迷糊，倚着床头哼哼说累。
邵建红扶着老娘躺下，说：“妈，你歇会儿，我去买点饭咱们吃。”
邵老太反手拉住姑娘不让走：“你搁这儿陪我，万一你爸有啥我也有个伴儿，晚点让小英送点饭过来就成。”
“那也行。”邵建红原本就打算去叫妹妹来替班，他们两口子累了大半宿，还想回去歇歇呢！
很快，邵建伟和邵建英家里都知道老爹住院的消息了。
邵建伟奇怪，他走的时候老邵头看着还行，咋突然住院了。
不管怎么说，老人住院是大事，必须去看一眼，这次张丽娟躲不过，带上闺女儿子，一家人同去县医院探望。
邵老太见着孙子就哭哟，拽着老头的手让他看：“老头子，小轩来看你了，来看爷爷了！”
张丽娟把儿子领过去让老邵头看眼，老邵头嗓子冒烟说不出话，只高兴地点头。
邵建伟问：“爸啥病，咋突然住院了。”
“说心血管不好，一着急上火就犯病了，叫住院观察几天，情况好点再出院。”邵老太抹着眼泪，骂道，“还不是你哥你嫂子要离婚的事儿，你还不知道你爸，瞎操心呗！”
“唉，他们过几天就好了，不至于。”
“是，爸你安心养病，有事儿就叫我们。”张丽娟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给邵老太，“妈，你拿着，给爸买点东西。”
邵老太不收：“别别别，你们挣钱不容易。”
“妈，你就别让了，多少是我们一片心意，收下吧，我这马上得回店里上班呢。”张丽娟反手把钱塞到老头床下，抱起儿子要走。
邵老太拦着：“哎，你上班还带小轩去？这多不好，就让孩子在这玩儿呗，他爷好几天没瞅着了，也想。”
张丽娟假惺惺地笑笑：“医院菌多，给小轩传染什么病毒咋办，再说医院这地方阴气重，我妈说了，叫小孩子少来，那个小桐，你也跟妈走，女孩更不能呆。妈，我们先走了啊，晚上来给你们送吃的。”
张丽娟一套话滴水不漏，邵老太也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大孙子被带走。
老邵头更加心痛。
邵雨桐瞄了眼她妈志在必得的样子，也头疼。
老妈这一手先斩后奏玩得妙啊，实打实痛击了爷爷奶奶，可她以后总不能在邵宇轩的尖叫声里复习吧，他们学校要是能住宿就好了，她也不必为此烦恼了。
实在不行她去二姑家借宿吧，她家女儿乖得很，自己过去教二姑认字更方便点，比在家干熬强。
想到一个可行方案，邵雨桐的焦虑减轻不少，假期没结束，先观望，她觉得抚养权这事儿没完，还有的闹呢。
老邵头住院五天，期间邵建英和邵老太轮流伺候，等老头出院，邵老太又累病了，老两口一起躺在炕上养病。
镇上邵建英和邵建伟就不方便回来了，王萍和邵建业还在闹离婚，更不肯回来伺候老两口，这活又落在邵建红头上。
可邵建红是个惯回说但不干活的人，伺候了两天就说自己这疼那疼，腰病犯了。
于是邵老太拖着疲惫的身体，烧火热饭，凑合对付一顿，在邻居上门探望的时候扯着人家哭天抹泪。
“他婶子啊，我这就是命苦哟，儿女大了，各自成家就不管了，我们老两口要是死在这里谁能知道呢。”
林婶是个热心肠，赶忙安稳老太太：“婶，你放宽心，这不能够！老大嫂子那头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么些年你还不知道么，再说就离婚了，她那么大岁数带孩子怎么过，不还是得回来么。”
邵老太顿足捶胸：“这都多少天不回来了，你叔住院也没来看一眼，你说哪有这么狠心的儿子和儿媳妇儿哟，不回就不回吧！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挨着谁！”
林婶劝：“您这就是气话了不是，哪有真不管的，您等着，那头我去劝，我一说保管他们就不闹了。”
“他们爱闹就闹，家里还有个人气儿，你看现在小轩也不在，你说孩子在吧，我和你叔有个盼头，孩子一走，哪儿都空落落的，我们都成老废.物咯，除了等死还有什么？”
“婶儿，别惦记那么些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
邵老太眼一闭：“哎呀，都是债！”
镇上就这么大，屁大点事情传得飞快，很快全镇都知道邵家老两口被儿女气病的八卦。
不少人去王家劝，什么“老两口都病成那样了，就别互相置气了”，“过日子不就那么回事儿，离了再找也未必好”。
王萍的态度没一开始那么强硬了，只是这事着实令人憋气，再说老两口明摆着要大孙子回去，不是要她回去，她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要人伺候，大孙子的妈去伺候呗！
林婶过来劝：“嫂子，听我一句劝，别跟大哥闹别扭了，回去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王萍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指着外头干活的邵建业：“他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说啥都不分，说让我怎么回？”
“咋不能回，那不也是你家么。”林婶扶着她坐下，“嫂子，你就是太要强了，其实有些事儿你不用去比，各人干各人的呗。你说分不分的，老两口还有几年，将来不还是你俩过日子，不如现在好好的，让老人顺顺气，你们不也松泛么。”
“啧啧，可不是我惹他们生气哟。”王萍听到这里，换了副表情，跟林婶挤眉弄眼，“老太太那话茬你没听出来，我跟你直说吧，老头这病啊，根上就不是从我们身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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