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间的争吵并没有结束，甚至隐隐有蔓延的趋势。
在对骂了数句口水仗后，李大富终于爆发了，他跨过坐在地上的妻子，冲向门外，同时吼道：“我现在就去把你那些东西扔了去！”
汤丽云呆了一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追了过去。
两人路过隐在门口偷听的桃花，谁也没把她当回事。
汤丽云一边追一边大喊：“别扔我的东西——”
可她没能拦住处于暴怒中的丈夫，他的力气太大了。
李大富看见厕所的门是锁着的时候，心中的怒气值飙升，他再次大吼：“谁在里面？”
接着，他不等里面的人回答，直接用脚踹开了厕所的门。
汤丽云脸色惊慌：“你疯了！是兰花在里面——”
然而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极度惊恐的尖叫声打断了。
“啊！！！”
是李兰花。
李大富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之前在兰花房间的时候，他还能勉强维持住理智，让妻子来搜查。
此刻他的眼睛里被气的满是红血丝，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汤丽云那些香的让他恶心的瓶瓶罐罐都扔掉！
他拽着兰花的胳膊，把她大力拖了出去。
在一片混乱中，桃花又感受到了熟悉的腹痛，系统的奖励，消失了。
她捂着小腹，看院中的争吵。
兰花摔倒在地上，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死死的握着手机，脸色已然变得苍白无比。
李大富看都不看衣衫不整的女儿，他复又闯进厕所，把放在洗漱台上面的所有瓶子全部扫进了马桶旁边的纸篓。
同样的，惊怒交加、脑子一团糟的汤丽云也没有注意到大女儿身上的异状。
在被拖拽出来的时候，兰花裤子口袋里的糖掉了出来，盒子接触到地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的掌心也被磨破了，但兰花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她顾不得别的，颤抖着手解锁手机，挂断了视频通话。
刚刚时间太紧，慌乱中她只来得及将短袖匆匆套在身上，李大富就一脚踹开门闯了进来，还好郭轩应该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没有发出声音。
兰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她定了定心神，扶着一旁的墙壁慢慢站了起来。
从厕所里面又传来了李大富和汤丽云的争吵声，兰花心累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还好她没有被发现。
“姐。”有人喊她。
兰花回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妹妹。
桃花指了指她的衣服，平静的提醒：“你的衣服穿反了。”
兰花瞳孔一缩，她低头，看到了领口处露在外面的衣服商标。
“唰”地一下，李兰花面色变得惨白，额头也出了一层冷汗。
她绞尽脑汁的下意识想要解释。
“我...我、我刚刚在厕所洗澡，我...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就穿、穿反了。”
李兰花说的磕磕巴巴，同时，她的腿在发软。
厕所里并没有她的浴巾、睡衣，如果被汤丽云和李大富发现，她该怎么解释？他们可不像桃花一样好糊弄。
“去换一下吧。”
桃花扭头看向厕所里面，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算小，想必是两人怒气上头，将厕所里有的瓶瓶罐罐都扔了，“他们估计还要吵一会儿。”
“好、好的。”兰花很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屋子里跑。
在她身后，桃花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李兰花每次去洗澡必带睡衣，怎么这次变了？
争吵在大约十分钟后停止了，汤丽云和李大富一前一后的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汤丽云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她脸色也不大好看，李大富的脸倒是没有那么红了，应该是酒醒了几分，但他依旧脸色黑沉。
李大富吩咐：“桃花，等会儿你把厕所收拾一下，那些东西都扔了。”
桃花点头。
他环视一圈院内，厉声大喝：“兰花呢？把她给我叫出来！”
这次，不用桃花去叫，时刻关注院子里情况的兰花就自己出来了，她害怕见到父亲，所以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
但是她又不得不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以防万一。
“爸。”兰花低低的叫了一声。
她越过妹妹，站到了汤丽云的身边。
月光下，母女两人皆是脸色苍白、面颊红肿，她们沉默的对视一眼，又十分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
“我刚才，已经跟你妈商量过了，以后，咱们家——”
李大富感觉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住，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圆形铁盒子。
“这什么玩意儿？兰花，是你的？”
李兰花心脏猛然一缩，“是、是我的。”
“你爷爷奶奶都有糖尿病，你想隔代遗传么天天吃糖？”李大富不悦的训斥。
兰花的脸色苍白，她想说自己没有天天吃糖，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腿在发软，她怕被骂，更怕挨打。
“扔了！”
李大富手一掷，把铁盒子扔到了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他提高声音，再次训斥：“咱们家不许出现任何有香味的东西！那些都是有毒的！懂不？”
这话是特意对兰花和汤丽云说的，没有桃花的事，因为李大富知道，这个女儿不用那些香喷喷的东西，她也买不起。
“知道了。”兰花看了父亲一眼，又低下头。
汤丽云也说：“好。”
两人认错的态度算的上温顺且良好，更显得脸上的巴掌印无比凄惨。
此时李大富发泄完怒火了，酒也差不多醒了，他看到妻子和女儿的惨状，顿时回忆起了自己今天是怎么对待她们的。
他既拉不下脸道歉，又不好意思再发火了，于是他重重咳嗽一声，对桃花说：
“桃花，你看着点儿兰花，如果她再敢用香水或者带有香味的东西，就告诉我，如果你瞒着，或者再让我看见兰花用了啥不该用的东西，你们姐妹俩我一起收拾！”
桃花再次答应。
李大富离开了院子。
兰花呆呆的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黑夜渐渐吞噬了他的背影。
“爸走了？”
“走了。”桃花说。
李兰花这才像是缓过来神一样，身体抽搐了一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妈，爸打我！妈，我好疼啊！妈——”
她像是受到委屈急着找妈妈的孩子，她迫切的需要被安慰。
可汤丽云并不能满足她。
“我不疼吗？”汤丽云不耐烦的推开大女儿，她伸手指了指脸上的巴掌印，眉宇之间是罕见的颓败和疲惫。
她的目光落在两个女儿的身上，脸上出现失望：“亲娘在挨打，你们在干什么？我生出来两个女儿，在我挨打的时候都不知道帮我一下！”
桃花面无表情的沉默，兰花却愣住了。
她垂头，语气沮丧，“我、我那时候不在院子里......”
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兰花小心翼翼的靠近母亲，“对不起妈，你疼不？我给你拿冰块敷一下吧......”
“不用了！”汤丽云不耐烦的推开她，她的眉头狠狠皱起，“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万一你爸真的家暴我呢？”
桃花想笑。
难道李大富打了她一巴掌，就不算是家暴了吗？
合着她没有被丈夫暴打一顿，所以那一巴掌不算是家暴。
汤丽云的语调又高又快，像是急于宣泄心中的不满：“我真是白生你们两个了！白眼狼！还有你，兰花，要不是你，我会这么被你爸对待吗？你做错了事，我费尽心思帮你在你爸面前给你打圆场，我被你连累了，你倒好，拍拍屁股自己跑了！”
她走近大女儿，在她茫然无措的视线中打量她的脸蛋。
片刻，她阴阳怪气的说：“长大了，漂亮了，翅膀硬了，老娘也不知道护着了，我以后老了还怎么指望你？要是耀祖在这，绝对会护着我！”
汤丽云的语气斩钉截铁，十分笃定。
兰花的表情已经变得近乎呆滞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母亲这样毫不留情的用语言攻击，有时候语言是比动作要更伤人的，何况今天她同时承受了两份伤害。
以兰花现在的心智，她显然还不足以承受这样的疾风骤雨。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无措的道歉：“对不起，妈，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她说着说着，将头垂下，躲避母亲摄人的视线。
桃花看到了兰花下意识攥紧的拳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一滴一滴砸向地面，在兰花对面的，是她神情凶恶的母亲。
此刻她们不像是母女，倒像是欠债的和追债的。
桃花表情平静且淡漠的注视着这一切，丝毫不为所动。
汤丽云当然不在乎，她也看不到。
她又看向小女儿，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看啥看？就你最没用！废物......对了，耀祖呢？他该吃药了。”
“他出去耍了。”桃花淡淡道。
刚刚才立下豪言壮语“耀祖一定会来保护我”的汤丽云：“......”
半晌，她恼羞成怒，大吼：“都滚！”
兰花低低的应了一声，闷头往屋里走。
桃花没有动。
汤丽云不耐烦的叉腰，“你咋还不走？”
“妈。”
桃花看着她，诚恳的说：“你挡住厕所了，我要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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