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戏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酣畅淋漓,班主和癞疙金唱得满面红光,黑小子满头大汗,李猎红扑扑着小脸,两只小手交叠放在心口。
“好好,真好!”刘妈妈激动得站起来,“ 洪哥如今同你爹当年唱得差不多了。”
班主喝口温温茶润嗓子,笑着自讽:“花婶说的哪里话,哪里比得上我爹半点?”
癞疙金从一旁的屉子里抽出汗巾子,先递给班主,旁边的黑小子揪起袖子擦脸。
两个拿提琴的大孩子彼此打着眼色,趁阿秃还沉浸在曲里没出来,一个上手按着他的胳膊,捂住嘴,另外一个两手一薅,把两只小狗抓到手里。
阿秃被抢走小狗,冷不丁地就要叫,却被捂住嘴发不出声,捂住他嘴的那个孩子叫做臭哥,悄悄在阿秃耳边耳语:“不许叫,你刚刚惹师傅生气了晓得不,你现在再嚷惊了贵人,看师傅晚上怎么收拾你。”
阿秃一脸愤愤,到底不敢说话,任由他们把小狗崽抢去,至于老黑狗,仍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懒懒地躺着。
有其他几个坐高凳的孩子打掩护,再加上还有道帘子隔开总督府其他人,这里边的小风波一点没动静,臭哥和另个叫眼里星的大孩子一人抱着一只小狗崽,埋头进去吸,阿秃气得要命,狠狠地瞪着几个师兄弟,轮流摸他的狗弟狗妹,还揉它们的爪子。
帘子另一边,李猎几乎是从八仙凳上蹦下来,把白术吓一哆嗦,她往前走几步,对班主说:“班主可将大圣给我瞧瞧。”
班主笑道:“有何不可?阿金,快给小姐瞧瞧。”
癞疙金举着布偶,威风凛凛地从小戏台旁迈步出来,半蹲下身将布偶送到李猎眼前,只见大圣眉毛一拧,手拿金箍棒耍了套棍法。
李猎啧啧称奇,看完这个她又去瞧还站在戏台后的黑小子,说:“我还想看看猪悟能。”
埋头擦汗的黑小子愣住,看向这边嘴巴长大:“啊,要,要我拿去瞧?”
班主看不下去,一拍他的后脑勺,没好气道:“自然是叫你,能叫哪个去?小子还不快去。”
黑小子把摘下的布偶套回手上,迈着小步子就要往李猎那边走,谁知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守着外面大门的侍卫进来禀报:“小姐,莫妈妈来了。”接着他转头看向班主,问道:“班主,府上的妈妈问可否进来。”
班主把唐僧的布偶搁进木箱里放好,热切地回答:“待我马上去请。”
把呆呆地站在小戏台边挡住路的黑小子拨开,先对李猎刘妈妈说:“小人去请那位妈妈一同进来。”说完班主就想往门外走。
白术一直跟在李猎身后,听到莫妈妈到了先是眼睛一亮,又冷笑几声,心里知道莫妈妈既找到这,定然把左邻右舍问清楚了,这屋里的人是做什么行当的,届时必要重重惩罚刘妈妈这个把小姐带来这下九流地方的老货。
果然不出白术所料,前脚班主刚踏出屋门,嘴里问能否进院的莫妈妈就带着批丫鬟护卫浩浩荡荡地闯进来,班主见她来势汹汹,并不如李猎刘妈妈那样的亲和,也收了脸上殷切的笑,只是带着几分客套。
班主独身对上莫妈妈身后乌泱泱一片,瞧见莫妈妈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怒火,蜷缩着手指,拿指甲划了一下自己的食指,感到微微痛意之后脸上挂起笑:“小人给妈妈问好。”
莫妈妈撅起嘴,轻慢地挤出一声“喏”,她扭头对身边的当归说:“小姐怕是肚子饿了,她惯常不吃外头的东西,你去伺候小姐进些吃食。”
当归低着称“是”,知道这是让自己拦着些李猎,别让她出来看见莫妈妈在收拾班主这一行人。她身后有几个丫鬟端着碟子,上面搁着糕点并冷饮之类的,都低着头。
带着小红舒儿,还有其他五六个丫鬟进了刚刚班主出来的那个屋,院里只剩班主和莫妈妈身后的护卫们。
莫妈妈似笑非笑地端详着班主:“你叫做洪家燕?那个,”莫妈妈轻嗤一声:“不知道叫做洪什么的班子班主的师妹?”
不等班主回答,莫妈妈就骤然寒下脸,骂道:“干的既是下九流的活计,更应当夹着尾巴,不晓得给了姓刘的甚么好处,竟把小姐带到这样的地方!”
班主面色难堪,实则内心不为所动,她一个女人,带着这么多孩子,到处唱戏,骂她的人多了去了,何时放在心上过,只是到底要做做样子,好叫莫妈妈快些舒气,然后早些走。
“师傅。”有孩子小声的呼唤传来,班主扭头看去,几个徒弟被当归“请出来”,挤着团在不远的地方,眼神惶恐地看向这边。
这些年,他们不是没被人家骂过,年纪大点的癞疙金 ,臭哥,眼里星甚至小时候跟着班主讨饭被人打过,可他们遇到的多是穷人家,即使挨打,也是拳头上,别人舍不得用农具砸,怕坏了家里的东西,少有富贵人家请他们唱戏,原先见李猎带着的丫鬟护卫,只以为这是一位员外小姐。
可瞧着莫妈妈身后又是一群乌泱泱的护卫,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吓得直打摆子,贴在一起,大黑狗也被赶出屋,夹着尾巴靠在阿秃细溜溜的腿上,七八双眼睛又惧又怕地看着班主。
班主心里发痛,使劲把头撇回去,低声哀求:“这位妈妈,如有什么不满请到屋里说吧。”她两只手在小腹前拧着,道:“这院也小,小姐听到怕是要污了耳朵。”
莫妈妈冷笑:“你不必说这些话激我,我不同你这种人歪缠。”
斜着眼看那群孩子,莫妈妈道:“不论养着这些孩子做什么,若是给自己积德还好,要是偷人家屋里的孩子,我定然不放过你,必要报给县令老爷!等着瞧吧!”
说着话,刘妈妈匆匆赶来,站到一边,面色惶惶,莫妈妈更是嗤笑不已:“做什么可怜样,不然你敢带小姐来这种地方?”
刘妈妈嗫嚅着:“只是,只是听戏,左右也是正经人家。”
莫妈妈看了一眼那群挤成团的孩子们,上前两步小声对班主冷斥:“正经人家?真是正经人家,小姐来听戏也就罢了,传出去也就是寻个乐子,可你知道这旁边那家人是做什么的?暗门子!最最腌臜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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