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一行人在剡县住了三四日,不是在茶楼酒馆用膳,就是在各个市集上晃悠,几乎每日到了黄昏才回租赁的小院。
赵梓也不避着张喆派去的人,任由他们隔几步盯着,只是有赵五几人拦着,有时候到底看不清楚。
剡县有名的酒楼九阳楼包厢里,赵梓半瘫在榻上,花姨娘端坐在他身边,细长的手指拨弄着杨梅,半天挑出一粒喂到赵梓嘴里。
就着花姨娘的手,一口下去半个杨梅进嘴,艳红艳红的汁水顺着花姨娘皓白的手心流下。
赵梓拽着花姨娘的手腕往怀里一拉,猩红的舌尖添净溢出的汁水,他把下巴搁在花姨娘的肩上,眯起眼睛看坐在对面桌边瘦巴巴的男人。
“掌柜既然来了,怎么半天不说话?”赵梓笑着问。
“赵老爷不说话,小人哪敢说什么,若是老爷怪罪可不得了了。”那男人山羊胡,脸上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睛也往外瞪,一咧嘴就看见大板牙。
“哪里哪里,我姓赵,先生你也姓赵,说不得是几十年前是一家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生想说什么不可以?”赵梓叼过花姨娘手里剩下半个杨梅,含糊不清地说。
见赵梓半天不说正事,赵掌柜也不急,捋着自己粗糙的胡子,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发黄的图卷。
赵梓眼睛一亮,推开依偎在怀里的花姨娘,走近赵掌柜,也在桌边坐下。
“这是,那原图?瞧着不像。”赵梓端起茶水,眼睛瞄向那张图卷。
赵掌柜笑道:“赵老爷是有眼力的人,小人手上只是临的图,真正的在头家手上。”
“咚”的一声撂下茶杯,赵梓脸色阴沉,冷哼一声:“既如此,本官怎知道你们是不是拿张假图来糊弄?”
“在您心里我们头家若是那样的人,赵老爷又何必冒着风险找到剡县来?”赵掌柜笑着递出那张图纸。
“还请老爷瞧瞧。”
赵梓接过那张图纸,细细看起来,他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家中代代都入仕,祖辈父辈几乎都在工部任职。
外祖家擅长水利,外曾祖父是成宗时期的工部尚书,家学渊源影响,不过看几遍,心中就对这张图的真假有了定夺。
“东家真是好本事啊,这样的东西拿在手里也不嫌烫手。”赵梓把图纸还给掌柜,意味不明地说。
“头家既然敢拿,自然是有底气在的,赵老爷如今可见着图了,不知心里想法
如何?”赵掌柜卷吧卷吧那图纸,塞到袖中。
赵梓的手指划过桌上从茶杯里溅出的水渍,指尖在打着转,花姨娘款款走过来,站在赵梓身后,胳膊轻轻地环住他的脖子。
“没有人不爱金银,某是个俗人,哪里能例外。”赵梓微微侧首,去嗅花姨娘袖间的香气。
“某不仅爱金银,还爱美人,掌柜的说说,某的想法如何?”赵梓半隐在花姨娘怀里看赵掌柜,后者了然笑笑:”看来赵老爷的心意已决啊。”
赵掌柜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嘴里说着:“咱们这剡县的老父母,脑子还是灵着呢,跟闻了白肉的狗没差。小人早早地给您把东西送到,赵老爷快些走为好,免得咱们总督老爷杀到了,老爷您可就走不了了。”
赵梓也往这边看,回复道:“谁说不是,本官也没想到他这样能忍,竟然任由本官带走花姨娘,还送上身契。”
”咱们县老爷也是去京里赶考过的人,见识多少和这穷乡僻壤里头的举子不一样。”
眉头一跳,赵梓心里微沉,不多时便强行把一些心思驱出去,只是简单地附和。
在赵梓带着花姨娘和赵五一行人离开九阳楼前,赵掌柜笑眯眯地对赵梓道:”赵老爷,明日晨昏这边就命人送些好酒好菜到您府上。
......
剡县的信快马加鞭地送到定海,恰巧李可为就在府上,他同许先生在书房里一起看这封十万火急送来的信。
“赵梓?”摸着信的边沿,李可为深深皱起眉头,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许先生说话,“他来剡县做什么,王永叫他来的?”
许先生早就习惯李可为的说话方式,自然地接话:“巡按不按朝廷公文上排的地方巡查,专程跑到八竿子打不及的剡县去,那里有什么宝贝这样吸引王尚书?”
没有王永的安排,赵梓哪里敢跑到牛马不相及的剡县去,不怕御史参他一本子才怪。
虽说他是王永左膀右臂的爱徒,陛下那边的人,可到底先前的摄政王如今的蜀王还在京城呢,他老人家手里牢牢攥着上十二卫和督察院,弹劾起赵梓简直不能再顺手。
”唔,还顺手收了位美人回去,哼,见色就起的玩意,这样的嚣张,剡县可是在绍兴府,不是京城,生怕别人不知道有猫腻。”李可为看得面色微韫。
许先生对李可为说:“若那什么姨娘真有问题,一时半会也是查不出来,既然他赵大人来了绍兴府,不如就近请他来定海,也算咱们待客有道,至于京城那边,自有王尚书去跟陛下说道说道。
李可为沉吟片刻,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招来侍卫,李可为细细吩咐下去,又处理起公务,忙得不可开交。
总督府后院
李猎抱着一只毛发赤里带黄三四个月大的小狗,得意地朝阿秃炫耀着:“你瞧瞧看!这是我爹爹给我的狗!如何?”
阿秃那两只小狗崽子才一个月大,他宝贝得不行,托着自己的狗崽子,眼睛斜斜看李猎怀里的小狗,有些不情愿道:“还成吧,长得挺好看的,狗模狗样。”
白术当归有些小心地站在李猎身后,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那只小狗,生怕它伤了李猎,舒儿躲在小红身后,探出脑袋瞧,嘴里不禁回道:“什么话!本来就是狗,哪里有狗不生得狗模狗样的?”
小红笑嘻嘻地说:“我家小姐的小狗自然是狗模狗样的,这小子的嘴也是酸气十足。”
阿秃脸又红了,李猎吃吃笑,摸着小狗的毛,快活地说:“我还没给小狗起名字呢!到底叫什么名好呢?真是难想。”
李西立在院门口,沉默地瞧着院里的人:阿秃在跟李猎讨论小狗的名字;洪家燕带着其他几个孩子在收拾东西,时不时眼睛往李猎那边打量;莫妈妈对着可心在吩咐些什么。
突然,李西抬头向天看去————天气晴朗,除了碧蓝的天外什么都没有。
......
“蹬蹬蹬”快马直接冲到总督府门口,穿着黑青短打的兵士连滚带爬地扑下来,撞到门上,嘴里大喊着:“报,不,不好了,剡县,剡县——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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