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我下厨,你要不要再尝尝?”这是时汨自己决定的,想来她娘应该也不会反对。
她打算正常发挥一次厨艺,看看寒言息的口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寒言息微微垂落了眼睫,不再去看时汨。
其实于他而言,菜做的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只要是心悦之人亲手所做,怎样都是好的。
待时汨离开,房门重新关上,寒言息方才彻底地闭上了双眼,摆正脑袋,内视自心缓慢平复。
梦魇中的一切都仿若历历在目,他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无意识地顺应发展,无法改变,不能阻止,若非时汨入梦,他当真再难醒转。
但时汨又是如何入梦的?陈尘分明答应过他,绝不主动将时汨牵连进来,可若陈尘违反了与他之间的约定,又为什么没有遭到大道反噬?
思及至此,寒言息不觉自嘲一笑,到底还是他小看了陈尘。
也是,能与他这样的人为伍,若是没点心计,怕是不等大道反噬便已粉身碎骨,他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了。
就在寒言息心神松懈的猝不及防间,一股庞大的法力波动瞬息将整间屋子都给笼罩了起来,此时此刻,便连万物都仿佛失去了声音。
隔离结界?!寒言息一惊,赫然睁眼,便见一道纯白身影不知何时,已然静立在了他的床头。
白衣白发,眸如深渊,声虽轻,却能字字清晰入耳:“玉息神君,别来无恙。”
寒言息凝着眉,用胳膊勉强撑起半边身躯,迟疑道:“你怎么会……”
许是手脚筋被反复挑断的记忆深入骨髓,让他在看见此人的下一刻,那些筋络便止不住地轻微抽搐了起来,刺痛阵阵。
“你养的宠物很有意思。”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你留了多少暗棋,但这么幼稚的把戏还是头一回见,真的很难想象,是曾为众生之巅的玉息神君所为。”
刻意加重的“曾为”二字,让寒言息的眼皮微微一跳。
……
房间外,时汨刚刚走了没多远,就觉到后方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回头看去,却又一切如常,似乎并无不妥,便也不再深究。
找到她娘的时候,她娘正在仓库里拆着那些木箱子,有的满满一箱都是种子,有的堆积着五谷杂粮和各种腌制品,还有一些日用物品。
她娘见她来了,便很自然地指挥着她来帮忙。
例如,将日用物品一件一件放到应该放的地方,将腌制品与五谷杂粮运到厨房,至于种子,似乎是在箱子里面蹭破了口袋,好些流出来的种子都混为了一谈,要手动重新分类。
想起昨天的鲜鱼,她原以为是这批货里面有鱼,现在全部都拆开了,才发现并没有。
她记得家里也没有鱼才对,于是问了一嘴,才知,是隔壁王婶家女儿出门去玩儿的时候,顺便捉了几条鱼回来,便分了他们家一条。
时汨顿时来了兴致,王婶家还有女儿?她穿过来这么久了,也没个能说话的,倒是可以去交个朋友,打听打听在哪里捉鱼,下次一起。
快到中午的时候,见她娘准备去做饭,时汨赶忙提议让她下厨,结果自然是被同意了。
她娘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做不好也没关系。”
时汨很困惑,她都还没开始,怎么就好像肯定了她做不好一样?
这次,她还是和那天晚上一样,炒了个茄子,还有一盘芹菜炒鸡蛋,上桌以后,先偷摸着尝了尝,确定味道正常才叫她娘来吃饭。
她娘则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模样夸她,然后她才知道,以前的她并不擅长做菜,没怀疑她不是本人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被她娘问起是怎么突然进步这么大的时候,时汨汗流浃背,含糊其辞着说是练习了很多次,好在她娘也没起疑。
随后,她娘去田里给她爹送饭,她则去给寒言息送饭。
寒言息倒是看见她就很自觉地撑起身来,一副乖乖等着她喂的模样。
末了,饭碗见底,时汨试探着问了一句:“味道比起上次如何?还合你的口味吗?”
“阿汨,你的厨艺进步了。”寒言息如是笑道。
看着那双星河般璀璨的眸子满是笑意地夸她,时汨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急忙道:“上次是失误!”
就这么相安无事到半月以后,中途一直都见不到人,哪怕时汨找上门也见不到人的陈大夫,终于再次造访。
急忙把人拉进院子,时汨就小声问道:“你这半个月是人间蒸发了?”
陈尘轻咳道:“出诊去了,不过你放心,他的手脚我心里有数,如此半月,药力完全渗透进去……”
时汨直接打断道:“我是想问你梦魇的事,他醒过来以后,跟我说不记得做了什么梦,这正常吗?”
“正常。”陈尘面无表情,想都没想,一口咬定道:“再正常不过了,你仔细想想,你平时做梦醒过来,还能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时汨略微思索了片刻,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是:“肯定记得啊!不记得怎么知道自己做梦了!”
“那要你说,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你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吗?”陈尘紧接追问。
“这……”时汨沉默了,好像确实,虽然还记得一些模糊的轮廓,但是,真的很难形容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算了,你跟我来吧。”时汨带着陈尘去找了寒言息。
而此时的寒言息,正扶着墙壁在房间中尝试行走,虽然每一步都磕磕颤颤,但好歹是能下地了。
在陈尘的示意下,时汨将寒言息搀回了床上,陈尘则开始拆开寒言息四肢上的纱布。
随着缠绕的纱布道道脱落,表皮已然恢复如初的四肢映入眼帘。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你每天就像这样持续活动一段时间,慢慢便会自然恢复。”陈尘总结道。
寒言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陈尘,冷不丁开口道:“阿汨,我想喝水。”
“行,你等会儿。”时汨也是看在寒言息行动不便上。
待时汨离开以后,屋里的空气仿若凝固,寒言息向陈尘问道:“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陈尘没想到他躲了半个月,还是被秋后算账了,看来有些东西并不能被时间冲淡,而要靠自己,“一个能将你都困住的梦魇,若无她相助,你如何醒转?”
“你不是神医吗?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她若遇到危险怎么办?”寒言息微怒道。
“别乱给我扣帽子,神医又不是我自封的?就算退一万步说,还不是为了让你醒过来,你自己的梦魇,自己还没办法掌控她会不会遇到危险吗?”陈尘当即反驳。
“我若可控,还会醒不过来吗?”
“你要是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住,你就是个废物。”
“……”
“下次注意点,别把你无能的锅往我身上甩。”
“……”
时汨端着两杯水回来的时候,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大对劲,莫约是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而且寒言息好像还落了下风。
不觉轻咳一声,走近,将两杯水分别递向两人,打算帮忙缓和一下气氛,刚要开口。
“多谢,但我还有急事,先行告辞。”陈尘说完就极为淡定地转身迅速离开,虽然淡定,但脚步之快,说是逃都不为过。
“他怎么了?”时汨向寒言息问道。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怎么寒言息落了下风,陈尘还跑这么快?
“他于心不安,不必在意。”寒言息接过杯子以后,面色如常地浅酌了一口,他的手目前拿东西已经不成问题了,只是还没办法使力,不过应该也快了。
如此又过了半月,寒言息的手脚已是恢复如常。
本来觉得万事大吉的时汨,在她娘赶人的那一刻,方才想起还有这茬。
“娘!他在我们家吃住了一个月,就这么让他走了多亏啊!把他留下来吧!让他用劳动力偿还,您看怎么样?”时汨苦口婆心,还偷偷伸手拉了拉一旁寒言息的衣袖,示意也说两句。
“大娘,我愿意用劳动力来偿还吃住。”寒言息为了配合时汨,整个人都表现出一副极为诚恳的模样。
“那你的爹娘呢?你在外呆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难道不怕他们担心吗?”赵清云神情复杂。
担心招惹祸事倒是其次,主要她觉得,像寒言息这么个相貌粉雕玉琢的孩子,应该很受家里人疼爱才对,却不知何故四肢尽伤,还流落在外一个月,这孩子的爹娘应该急坏了。
时汨瞅了一眼寒言息那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发愣模样,又斟酌了一下她娘关心的事情,主动道:“娘,这件事其实他已经和我聊过了,他父母双亡,家中恶毒继母作威作福,将他偷偷卖给了人贩子,而他天生反骨不肯听话,这才被人贩子打伤了四肢,路经我们村的时候,嫌他累赘直接丢在了村口,他为了活命便一路往村子里爬,恰巧被我给碰到。”
嘴上胡说八道着,心里感谢着现代那些离谱小说,不然她也没办法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编出如此凄惨绝伦的身世。
说完,她又扯了扯寒言息的衣袖,其实是因为她看过原文,知道寒言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这才敢有多离谱编多离谱。
“大、大娘,阿汨她说的是。”寒言息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在尽力配合。
赵清云听闻此言,整个人都不好了,看寒言息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怜悯,最终轻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你若想留下便留下吧,反正那间杂物房也没多少杂物,空着也是空着,你想住多久都行,有如此恶毒的继母,还是别回去了。”
“多谢大娘。”寒言息乖巧鞠躬,被赵清云摸了摸脑袋,时汨在一旁偷笑,总觉得这副场景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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