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藏锋与惊雷

“……为谁?”

“还能有谁!那位七皇子啊!砾守公子!”

“听说……旧毒反噬!惨不忍睹!浑身经脉尽碎似的疼,日夜哀嚎……慕容大小姐眼睛都哭肿了!”

“这么严重……?”

“药石罔效!宫里的老御医连夜被请去,看了直摇头,说能撑到如今已是奇迹!”

“完了!彻底完了!说是……绝对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那还找什么神药?瞎耽误功夫!”

砾守?!

七皇子?!

旧毒反噬!经脉尽碎!日夜哀嚎!药石罔效!

就这几天的事儿!绝对熬不过冬天!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瞬间洞穿了她半年间辛苦构筑、自以为坚若磐石的所有冰冷壁垒!

轰——!!!

灵魂深处,仿佛有什麽东西彻底炸裂!她浑身剧震,如被九天惊雷接连劈中!攥紧缰绳的手指猛地失控发力,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几乎要将坚韧的皮革勒断!

座下战马惊惶地人立而起,发出痛苦而恐惧的长嘶!

心脏被一只无形却绝对冰冷恐怖的铁手狠狠攥住、捏紧!

窒息般的剧痛让她眼前猛地一黑,周遭震耳欲聋的风沙声骤然消失,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唯有那几个恶毒的字眼如同丧钟,在她意识的最深处疯狂撞击、回荡,每一次都带来新的撕裂:

绝对熬不过这个冬天……就这几天的事儿……日夜哀嚎……

是他吗?真的是那个男人吗?

那个曾经用虚弱声音告诉她前路危险的男人,那个在她背上气息微弱的男人。

现在正承受着那样的痛苦?!并且……即将死去?!

苦心维持的‘藏锋于拙’荡然无存!

一股冰冷、狂暴、带着纯粹毁灭气息的实质煞气,如同挣脱了万年枷锁的远古凶兽,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轰然爆发!新生的力量沛然奔涌,如此突兀猛烈,竟将她周身呼啸的狂风与席卷的沙尘硬生生排开、逼退!

身周空气骤然凝滞、扭曲!

一个充斥着毁灭与死寂的短暂真空地带,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谁?!!”

一声带着惊怒与骇然的厉喝,从不远处的风蚀岩柱群深处炸响。

显然,正在那里对峙或交易的双方,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至极的气息彻底惊动了。

几道身影迅速从嶙峋的岩柱后闪出,惊疑不定、如临大敌地望向沙尘中那道仿佛苏醒凶兽般的蒙面身影。一方大约三四人,穿着相对精良的皮甲,武器制式统一,脸上带着京城来人特有的倨傲与警惕;另一方则只有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是常年在此挣扎求生的本地猎户或情报贩子。

澹台霜对这些人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渴饮鲜血的利刃,穿透昏黄的沙幕,死死钉在那个刚才声音最大、提及“日夜哀嚎”的京城武者脸上。

狂风撕扯着她的衣袍和蒙面布巾,猎猎作响。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臂,指向那个人。因极致用力而剧烈颤抖的手指,绷紧如冻僵的鹰爪,带着一种几乎要撕裂空间的恨意与恐惧。

嘶哑、冰冷到完全不似人声的声音,仿佛从被彻底撕裂的胸腔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锈味的寒意,足以冻结灵魂。

“你,刚才说……砾守……怎么了?”

“再说一遍。”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死亡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岩柱群,连呼啸的风声似乎都被压了下去。

那京城武者脸色骤变,为首的壮妇更是被那双骤然间变得血红、仿佛要择人而噬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死命握住腰间的佩刀刀柄,指节捏得惨白。

“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武者色厉内荏地大喝,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眼前这蒙面女人散发出的气息,让她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那目光便足以让他脊背冰凉。

澹台霜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对方,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洞穿,字字如冰锥砸落:“砾守,到底,怎么了?说!”

那武者被这恐怖的气势彻底慑住,只想尽快摆脱这突如其来的煞星,语速极快地喊道:“砾守公子!就是京城那位曾经的七皇子!回京后旧毒复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慕容家倾尽全力,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宫中最资深的御医看了也摇头!说是…说是当年那毒太烈太怪,早已深入骨髓腑脏,能撑到如今已是奇迹中的奇迹!如今寒毒全面反噬,经脉寸断般剧痛,日夜不休……药石罔效,是真的没办法了!怕是…怕是绝对熬不过这场冬雪了!就这几天的事了!”

说完,她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死死盯着澹台霜,额角渗出冷汗。

“绝对熬不过这场冬雪了……日夜不休……经脉寸断……”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烙下无法磨灭的焦痕。

风声消失,只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她身体猛地一僵,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紧接着又被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击中!攥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凸,剧烈地颤抖着。那狂暴的杀意如同被强行冰封的滔天熔岩,在她体内疯狂地冲撞、灼烧,带来五脏六腑都被撕裂般的剧痛,硬生生将喉间翻涌的腥甜压下,只余下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绝对冰冷。

她没有再问一句,甚至没有再看那些惊惶不安的人一眼。

猛地一勒缰绳!

“唏律律——!”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调头,毫不迟疑地冲入更加肆虐狂暴的风沙之中,瞬间便被昏黄混沌的天地彻底吞没。只留下岩柱间几个面面相觑、心有余悸、仿佛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身影,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恐怖余威。

狂风裹挟着冰碴,刀子般割在脸上,却远不及心中万一的冰冷。

澹台霜伏低身体,任凭座下战马凭着本能在这昏天黑地的沙暴中盲目狂奔。她的意识一片混沌空白,唯有那几个恶毒的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地、永无止境地灼烧着她的神经。

绝对熬不过……就这几天……经脉寸断……日夜哀嚎……

半年。整整半年!

在这炼狱般的废土挣扎求生,每一次与庞大恐怖的兽群浴血搏杀,每一次深入辐射禁区险死还生,每一次挑战那些凶名赫赫的武者几乎被打碎全身骨头……支撑着她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除了变强的执念,还有一个深埋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愿正视、更不敢承认的、荒谬至极的念头——

找药!

那些盘踞在剧毒沼泽最深处、守护着能解百毒的玉髓涎的三眼毒蟾;那些盘踞在熔岩裂谷边缘、巢穴旁生长着至阳至刚的烈阳花的赤鳞火蟒;那些潜伏在古老辐射废墟深处、其毒囊内核包裹着能重塑经脉的星陨晶核的钢铁巨蝎……

废土的凶兽,如同最吝啬恐怖的守财奴。

将天地间残存的那些奇珍异宝、救命灵物死死霸占。

而她,这半年来,化身最疯狂、最不要命的“盗贼”,用命去拼,用血去换!

腰间那个不起眼的粗布小袋,早已被各种奇形怪状、或灼热炙手或冰寒刺骨、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药材塞得满满当当!每一次险死还生的收获,她都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包裹好,仿佛那是……一点微弱的、渺茫的、连她自己都不敢去定义的希望火种。

她从未明确想过要拿这些药去救谁。

她只是无法停下。

仿佛只有不断地寻找,不断地掠夺,不断地将那些被凶兽视为命根子的珍宝收入囊中,才能稍稍填补心底那片名为“砾守”留下的、蚀骨的空洞与荒芜,才能对抗那日夜啃噬的、无法言喻的痛楚与……某种被抛弃后却依旧顽固滋生的、让她倍感耻辱的牵挂。

她以为时间还长。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强到能踏平废土所有险地,总能找到那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神物。她以为……

“绝对熬不过这场冬雪了!就这几天的事了!”

轰——!!!

不是煞气爆发,而是她脚下整个世界、连同她半年间所有挣扎与隐秘期盼,彻底崩塌、陷落、化为虚无的巨响。腰间那个沉甸甸的、装满了她半年玩命换来“希望”的小袋。

此刻却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嘲讽,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所有的奔波,所有的伤痕,所有的以命相搏,所有的……卑微而顽固的期盼。

都在这一句恶毒的宣告面前,碎成了齑粉,被这废土的狂风吹得一丝不剩。

没有用了。

一切都……没有用了。

他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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