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瞪视良久,白初初以为莫如许会动怒,但出乎意料的,她很平静。
莫如许听白初初对她的谩骂,神色不变,她说:“所以你承认,这事儿是有人指使你干的是么,那人到底是谁,你要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白初初一顿,原本上下起伏的胸膛也停了,她木着一张脸将指着窗外的手臂慢慢放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莫如许良久,而后忽地冷笑:“你可真是……让我惊喜。”
“激将法用的好啊,不枉你我相处多年,如今法子倒用到我身上。”
白初初冷哼一声,而后散漫地活动下自己身体,走到草席处直接坐了下去,盘腿在上面,没再管莫如许。
莫如许垂睫,静了几秒,开口道:“石头很安全,你大可放心,不过他担心你 ,方才也的确找了我,他给我说了许多事,我才知道,我误会你了。”
石头告诉莫如许,几年前莫如许还未同白初初相识的时候,他与白初初第一次见面,是白初初救了他的命,不嫌他有病,带在身边让他做白初初的跟班。
他发病时白初初也会帮他控制,刚认识的时候甚至伤了白初初许多次,他控制不住,但她也只是微微一笑,不放在心上,那时候石头就下定决心要一直跟着白初初,不论将来如何。
石头知道白初初身后有个大人物,但不知那人是谁,他不知白初初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最近很不开心,连带着平日里爱不释手的漂亮衣裳,华贵首饰都没了兴趣,他问白初初发生何事,白初初不说 ,她待他虽好,却从不与石头说这些。
但石头知道,肯定又与那个人有关,每当那个人给白初初派任务,白初初都会不开心。
果真就见白初初与温昊往来,听他们谈话,石头明白这是个危险人物,而且白初初竟要帮温昊这帮人!
石头虽不懂很多东西,但他知道十一日这晚,白初初绝不能去赴约,所以他给莫如许留了个纸条,或许他表述不清,白初初的确没能去赴约,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带走了。
莫如许想起石头冷静下来时说的话,心中忍不住沉郁,怪她什么都不知,但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并不为此可惜,只想起与白初初多年的情谊,她私心还是不想让白初初赴死,哪怕她根本不知白初初背后那人是谁。
“你说得对,我的确蠢,我生在贵胄之家,享受着身份给我带来的便宜,……像是如今,若我不是莫二小姐,只是一平民百姓,我恐怕根本见不到你,每次我想做出不合常规的事儿,却又有无数理由在我心中缠斗。”
“我束手束脚,我优柔寡断,总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但你我相识多年,即使我性格有缺,但本性如何你是知道的,初初,我如今想要帮你……”莫如许说的情真意切,没成想被白初初出声打断:
“够了。”
白初初扭头头认真地看着莫如许,眉头紧皱,堪称郑重地道:“莫如许,看这么多年你对我们多加照料的份上,我最后再多说一句,你不该来这里,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你向来聪明,你知道,眼下你该在家等待审问的结果,而不是来这儿找我 ,你我之间的关系还不足以你为我如此涉险。”
说完又抬头看向那扇小窗子,外面漆黑一片,照不进一丝光亮,狱中摇晃的烛光隐约能让莫如许看到白初初的脸色,她表情莫名哀伤,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我很感谢你帮我照顾石头,他是个傻子,很多东西都不懂,他去找你说明他信任你,但他……想必你也看到了,他情绪激动时会发病,发病时会自残,你多帮我看着点儿,……帮我照顾好他,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我能活着出去……”她突然笑出了声,“我也不知道我最终能不能活着出去。”
她扭头看已坐到她身边,面色忧愁挫败的莫如许,低声道:“我的事儿你帮不上忙,我也不想你帮,这滩浑水你最好一点儿也不要沾,刚我话中有气,我来这里同你没任何关系,无论你今儿早见我或不见我,将消息给不给庆酌,我都会是如今的下场。”
“你我都不过是旁人手中的棋子,你一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如今也不要冲动,你还有家人,不要做自己承担不起的事儿。”
莫如许闻言沉默,看着脚底,地面覆盖着薄薄的黑土 ,她动脚蹭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这土是软的,她听了白初初的话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荒谬,突然问:“那个人是谁,那个执棋的人。”
白初初同莫如许坐在一起,铺满茅草的矮石床上阴湿,坐在上面便能感到背后一阵凉意,白初初听到莫如许问她话,轻笑一声,“这我不能说啊,说了我就没命了。”
“我不能让你一直待在这里,若是你被那个人放弃,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也别这么悲观,我好歹算是京城有名人物,潦草死了那个人也不好做,所以是能保住一段时间的小命的,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破你的案,其余的不要管,你不插手便是救我,你信我,你越快抓住吴国残党,我便能越快离开这里。”
白初初看向莫如许,以一种万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道:“到头来还是要靠你这个‘贵门小姐’,其实我一直没说过,我很羡慕你,若是我家中未曾经过大变,我或许也能同你一般自由自在,可惜命运弄人,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个人太矛盾,如许,‘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万事不能处处完美,你救不了旁人。”白初初到了牢狱倒是露出了几分平日里不可能出现的柔和来。
莫如许听了这话,低头沉默,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催促声:“大人,时间到了。”
莫如许闻言站了起来,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给白初初披上,白初初抬头看她,接受她的好意,拢了一下大氅,温柔地笑了下:
“去吧,别再插手这件事儿,石头他……拜托你了。”
莫如许与她对视,看出了其中的认真以及淡淡的哀求,莫如许不知为何感到一股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悲哀,她忍着要落的泪,哽咽地应了一声,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狱。
她深知,如今的她还是太弱,只能按旁人制定的规则行事。
莫如许出了牢狱,外面下起了雪,大雪纷飞,似乱飞的纸片哗啦啦地下坠,地上已经披上了一层白色丝毯,高墙瓦楞上都盖上了雪,只是夜里下雪倒是使这夜亮上几分。
寒意侵人,莫如许忍不住缩了下脖子,紧紧抱着自己胳膊,刚走到门口,迎面便走来了一个高大身影,眯眼去看,竟是段千欢,他快步朝这边儿赶来,身上头发上都布满了雪花,一时间早生华发。
莫如许本要跨进雪地里的脚就收了回来,段千欢看到莫如许人影,加快速度跑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将自己身上雪抖掉,随意扒拉下自己头发上的雪,那抖雪的模样像是某品种的大型动物。
见莫如许身上没披御寒衣物,解开自己的大氅,甩开上面的雪,披在莫如许身上,道:“下雪了,你怎么穿这么少。”
莫如许勉强笑笑,摇头没有回答她这话,反而说起旁的:
“你怎么一个人,宫宴结束了?”莫如许看他又自己扒拉头发上的雪,却怎么也扒不干净,实在看不下去,动手帮他扫了下头发,段千欢被她这动作搞的受宠若惊,一愣,而后倏地笑了起来,他道:
“嗯,结束了,我想着你会在这儿,就赶忙过来看看,果真见着了你。”
他注意着莫如许的表情,看她脸色有佯,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莫如许摇头,轻声回道:“无事,就是觉得自己太弱了。”
段千欢一愣:“你去见白姑娘了?”
莫如许沉默点头,段千欢见她这样难得示弱的一面,没感到开心,反而微微皱起了眉,扭头去看一旁,那边儿停着莫家的马车,车夫刚看到莫许如出来,朝车内间说了几句话,随后里面就走出来雪琪,手上抱着一个红狐大氅,站在马车边儿上看着他们。
“先进马车吧,外面冷。”最后段千欢放缓声音对莫如许道。
她点头沉默地跟在段千欢身后朝马车那边儿走去,马车里点着香,里面也暖烘烘的,段千欢坐在莫如许对面,雪琪将手中的大氅放在马车里,自己反而到外边儿,给两人留下空间。
“发生什么事了?”段千欢眼中的莫如许一直是勇敢的,如今却带着些颓废。
莫如许抿唇,将与白初初交谈的话告诉了段千欢,她内心深处还是相信段千欢的,这无关私心,而是段千欢的人品值得她实话相托。
段千欢凝眉,“这事儿也不全怪你,白姑娘说的没错,今早上你找与不找她,她都要进牢狱,只要从温昊嘴里出现‘白初初’这个名字,她都要进去一趟,无论她是自愿还是他人强逼,她都与温昊有联系,抓温昊时你也听到了。我且问你,若她真的不能脱离干系,难不成你要劫狱帮她逃离? ”
最后一句段千欢异常严肃。
没错,无论白初初有心还是无心,她与温昊均有关联,论迹不论心,她做了就要接受惩罚。
莫如许沉默良久,摇头轻声道:“不会。”
她不会,也不敢,说来,至多代白初初照顾石头罢了。
她即使有心,也做不到,再怎样,她不过一个普通人,哪怕到了这个世界,脑中有超脱这个时代的想法,她还只是一个有无能为力之时的普通人,不似书中所写那般有着呼风唤雨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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