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终端上查到的、性价比最高的路线，她跳上了一班通往主城区边缘的磁悬浮巴士。车厢里很安静，乘客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看着终端，或闭目养神。绥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色。
奥丁的“整洁”是一种带着压迫感的规整。建筑棱角分明，合金与强化玻璃的外墙在人工调节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悬浮车流在高架轨道上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听不到噪音，只有巴士运行细微的嗡鸣。这里没有塔洛斯-Ⅲ肆无忌惮的锈蚀，也没有米拉星那种急于证明自己的浮躁，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秩序。
她在一条看起来不那么“崭新”、生活气息稍浓的街區下了车。这里的建筑矮了一些，店铺招牌也多了些烟火气。她找到一家门脸不大、依靠信用点自动办理入住的“憩站”，用比中心区便宜近一半的价格，开了一个紧凑的单人间。
房间很小，但干净，功能齐全。绥意把背包放在床上，第一件事是检查窗户的密封性和门锁的牢固程度，然后才走到窗边，撩开一丝百叶窗，向外观察。楼下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有卖简餐的小铺，有维修日常电器的小店，行人步伐也不算太快。
这才是她熟悉的，能喘口气的缝隙。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目光从各种店铺的橱窗和价目表上扫过。一杯天然果汁的价格够她在塔洛斯-Ⅲ吃一周的营养膏。一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衬衫，标价让她眼皮跳了又跳。
走进一家卖电子元件和工具的小店，店里弥漫着松香和金属的味道。老板是个头发花白、正戴着放大镜修理一块电路板的老人。绥意在货架间慢慢看着，这里的零件品质明显比垃圾场淘来的高好几个等级，价格依旧“美丽”。
她拿起一个高性能的万用表，看了看价格，又默默放下。
“小伙子，找什么？”老板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沙哑。
绥意顿了顿，对“小伙子”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从小到大，因为过于立体的五官和清冷的神情，加上常年穿着分不清性别的工装，被人用各种代词称呼过。
“随便看看。”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少年人的清冽。
老板这才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愣了一下，才点点头：“需要什么跟我说。”
绥意最终只买了几样基础耗材，付款时状似无意地问：“老板，这附近有没有……需要临时技术支持的地方？或者收零散手工件的地方？”
老板慢悠悠地说：“技术？奥丁最不缺的就是技术。大公司、研究所，满地都是高材生。零散件……”他指了指头顶，“这地方，规矩多，你想摆摊卖东西，得有许可。不过嘛，黑市”他嗤笑一声，“有是有，但水更深，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绥意心里有数了。
接下来的两天，她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关于这座城市的信息。坐不同的公共交通线路，观察不同区域的人群。在中央图书馆，查阅公开的市政条例和商业法规；在公园长椅上，听着旁边的人抱怨房价和税收；在廉价的便民食堂，吃着味道寡淡但能填饱肚子的套餐，听着工人们谈论薪资和工作机会。
她看到穿着精致校服、神情倨傲的青少年从昂贵的悬浮车里下来；也看到穿着工装、满身油污的维修人员在狭窄的巷子里检修管道。奥丁像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齿轮，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
她尝试着在几个线上平台注册，提供简单的远程技术支持和故障排查服务，定价低廉。接了几单，赚到的钱勉强维持这两天的食宿。想在奥丁快速找到一条稳定又丰厚的财路，比她预想的要难得多。
第三天清晨，绥意退掉了“憩站”的房间。她站在渐渐苏醒的街道上，晨光给冰冷的钢铁城市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却无法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发白的深灰色外套，将背包带紧了紧。是时候了，该去那个传说中的帝**校报到了。
她抬起眼，望向城市远方那片最为巍峨、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建筑群轮廓，浅色的瞳孔里，只有一片被打磨过的、冰冷的平静。
她迈开脚步，身影汇入早起的人流，像一尾潜入深海的鱼，朝着风暴中心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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