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的，但其实羽南星根本没想过谢烬会应。
一直以来，他这人好像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谁来也不理睬。
可这会他却应了，还应得这般干脆。
以至于她足足怔楞了两秒，才紧咬住下唇又道：“你以为我会怕吗？你真是——”
少女眸光灿亮，就那么居高临下盯着他，“极度自大又自卑的、可怜虫。”
最后三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在场的人脸色“唰”一下全白了。
幺鸡手足无措，急得快哭出来。
徐逍原本还抱着手臂悠哉悠哉，这会也面色凝重。
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烬忽然站了起来。
要说羽南星的个子在女生中也算高的了，然而在他面前还是一下子就矮了大截。她不得不仰起头。
黑短碎发半遮着少年那双狭长的眼，冷漠又茫然。
羽南星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
他低下头来，有些不耐烦的，目光逐渐定焦。
眼珠漆黑，仿佛结了一层冰。
又像极了石头，固执的，冥顽不灵。
羽南星莫名心慌起来，胡乱别过视线，下一秒手腕便被谢烬一把扣住，身体也跟着失去重心，整个人直直朝着他怀里扑去。
鼻尖撞上男生胸膛的瞬间，眼圈跟着红了。
他手上力道极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钻心一般的疼。
而他身上那股冰得刺骨的薄荷香气，更是将她刚才面对关青青的气焰一下子冲走了大半。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谢烬的声音嘶哑而沉，低得像在她的耳边**。
偏偏那双眼——
眼角赤红，眼神锋利又阴郁。
仅一个对视，羽南星浑身发冷。
她不由想起某种常年蛰伏在暗处的爬行动物，色泽艳丽，却又危险万分。
*
后来是怎么狼狈逃出旅馆的，羽南星并不记得。
直到坐在面馆的凳子上，她仍有些无法回神。
就不该招惹那个疯子的。
揉着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又想起谢烬眼底深寒的戾气，羽南星心有余悸。
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焖面很快被端了上来。
“谢谢。”
她正玩着贪吃蛇，头也没抬。
对方小声说了句“不客气”后才走开，声线是南方女孩特有的嗲和软。
怪好听的。
羽南星短暂分了下神，掀眼看向收银台。
那是个很瘦的女孩，穿一身蓝白校服，扎了个丸子头，看着年纪跟自己差不多。
整体打扮很中规中矩，并不起眼。
若换做以前，羽南星压根不会注意。
然而许是先前看多了幺鸡他们那群“妖魔鬼怪”，这会乍一看见这么一个正常人，她便有些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这个点店里已经没有什么人。
女孩坐到收银台后，低头握笔写着什么，模样很是认真。
肚子抗议起来，羽南星这才收回视线低头开始吃面。
大骨熬制后再搭配上海白、明虾、猪心等食材，汤水奶白，面条劲道，鲜香浓郁，让她尝上一口就停不下来。
不多时，面前的瓷碗已经见了底。
摸了摸饱胀的小腹，羽南星又坐了好一会才拿上手机过去结账。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店里竟然没有收款的二维码。
丸子头女孩磕磕巴巴解释着：“不、不好意思，因为平时来光顾的都是附近的街坊们，老人家们都用现金，所以——”
羽南星听得眉头跟着皱起。
这趟出来她压根没想过带多点现金，仅有的几张红票子早就被当成房费花了出去。这一时半会的，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上哪换点现金。
对方接着道：“要不这样，你下次过来再给。”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羽南星点点头，“谢谢，我明天就把钱拿来。”
“不着急的。”
女孩摆了摆手，冲她腼腆笑了下，右颊晕开浅浅的梨涡。
看着很纯很乖。
她的坏心情顿时消散了不少。
看来，神叶也不全是谢烬那样性格糟糕的家伙嘛。
第二天一大早，羽南星便跑去超市换了张百元大钞，又买了一大袋零食。
可才一脚踏进面馆，便看见那头惹人厌的蓝发。
昨天夜里那帮人一直在店里闹到了半夜两点，最后还是邻居过来敲门制止了，他们才肯消停。
羽南星戴上耳机仍是被吵得头疼，后半夜也没睡好，连做梦都是自己忍无可忍抄上家伙去找谢烬决斗的剧情。
于是这会看见蓝发女生，她心头自动冒出的第一句便是“晦气”。
“你来啦，快坐。”
柜台后，丸子头女孩笑着问道：“今天想吃什么？”
羽南星随意指了下菜单，“就这个吧。”
两人正说着，那边关青青已经在同伴的示意下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阴恻恻扯了下唇。
羽南星不予理会，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手机继续玩起贪吃蛇。
但关青青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昨晚那一巴掌虽说力道不大，谈不上多疼，却是让她丢尽了毕生脸面。
而关青青今天特意约上几个小姐妹过来吃面，就是为了商量出整羽南星的法子。可没曾想办法还没找到，仇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样子，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关青青冷笑了声，招了招手示意小姐妹们凑过去。
她低声说着，表情逐渐阴狠：“……把这个贱人的脸挠花了，看她今后还拿什么勾引男人！”
另一边，羽南星安静吃着面，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古医生：这几天还有做那个梦吗？】
【星：前天梦见了，昨天没有。】
【古医生：梦里他说了什么？你还能想起来吗？】
她想了许久，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
【星：我感觉，他就在我身边。】
发完这句，羽南星刚把手机收回兜里，下一秒不经意瞥见门口走过一个人影。
一头黄发，后背微驼。
是那天抢走自己行李的那家伙！
她猛地站了起来，匆忙将那张红色钞票扔到收银台上，“不用找了！”
说完便拔腿往外追了过去。
有人惊呼：“青姐，那小蹄子跑了！”
关青青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面，嘴里含糊嚷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几人起身冲了出去。
柜台这边，丸子头女孩好不容易将一百块找开，看见这情况也急了，冲着帘子后喊了声“妈，我走开一下”，而后赶紧跟上。
*
狭小逼仄的巷子深处，羽南星一转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以蓝发女生为首的几人堵住。
“跑啊，刚才不是挺能跑的吗？怎么，这会跑不动了？”
对方抱着手臂斜眼睨她，嘴里嚼着口香糖，一下一下吹着泡泡。
她皱眉：“让开。”
关青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夸张。
就像某种讯号，一群小姐妹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在她们的衬托下，就连自己最讨厌的邹雪竹都变得可爱了些。
起码，后者没有这么聒噪。
羽南星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
关青青笑够了，“呸”一下往地上吐掉口香糖：“贱人！你打了我一巴掌，你说我想怎样？”
羽南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你划了我的鞋子，买来是五千六百，已经达到毁坏他人财物的立案标准，我都没找你算。”
言下之意，打你一巴掌已经算是轻的了。
有人瞳孔瞬间放大：“五、五千多！”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不到2000的小县城，5600对于这帮半大不小的孩子而言已经可以算得上巨款了。
关青青眼里掠过一瞬的惊慌，很快又恢复镇定：“五千六？你在吹吧！想勒索我啊？没门！”
“对！你别想吓唬我们！”小姐妹们纷纷附和道。
羽南星捏紧手机，“我有没有说谎，你们上网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眼看同伴又被吓住，关青青气急败坏吼道：“怂什么！都给我弄她！”
一声令下，几人冲了上来。
尽管羽南星拼命挣扎，然而双拳始终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摁住双手双腿，小脸屈辱地贴在凹凸不平的土墙上。
头发被人用力抓起，扯得她头皮生疼。
刚转过脸，一个耳光猝不及防将她扇得头晕眼花。
混乱中，不知是谁还趁机在她裙下大腿处用力拧了一把，尖锐指甲直接戳破肌肤，鲜红血珠一下渗了出来。
痛感强烈，恍惚间将羽南星拉回被邹雪竹她们锁在器材室的那个下午。
“你们说，她是没有爸爸，还是爸爸太多，压根分不清自己是谁的种啊？”
“她妈能爬得那么高，背地里肯定做过不少恶心人的勾当，估计连那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吧哈哈哈。”
“我看呐，当年策划那起绑架案勒索她们的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
眼前一张张脸得意笑着，张牙舞爪，和困扰她多年的噩梦逐渐重叠在一起。
潮水漫过头顶，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她的心脏，不断收紧。
疼。
好疼啊。
有那么一瞬间，羽南星觉得自己会就这样溺死在这片黑色的海里。
她不再挣扎，蜷缩的手指慢慢松开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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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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