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贪婪

谭芳时谭芳芷回到家中,宋氏先要过来那个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支金累丝镶宝石镂空火焰祥云纹满冠,这份添妆很重的,宋氏也无可挑剔了,她自己看着都喜欢得不行,把这件头饰捧回锦盒里去,道:“娘先给你收着,这是你日后在贺家的排场了。”

然后又细细的盘问两个女儿在公主府的所有细节,从哪个门进的公主府,沿途景致如何,房舍如何,奴婢们如何打扮举止,是否拜见了鲁阳公主,与谭慕妍怎么说话,除了谭慕妍还见了什么人,问得那叫一个细,恨不得透过女儿们的视角自己经历一遍。

这一通问完,天色都暗下来了,宋氏还是有可惜,道:“郑公子不在府中。”

谭芳时古怪的看着母亲,道:“男人当差,怎么会在家里。”

宋氏对这一点也是坦荡的,道:“当年郑家来雅溪聘娶,足足热闹了几个月,礼数完备,族里略有脸面的人家都请去观礼,见过郑公子的玉面,听说他生得昳丽俊秀,难得的是,性情极好,软玉温香的一个人,我们不曾拜会。”

这里头的话,是谭逖在雅溪的亲友同年写信告知的,年尾续年头,郑焞在雅溪的半年,桩桩件件,谭逖在西北都知道,宋氏也知道了,那叫一个羡慕和遗憾。

早知道后面老家那么热闹,她就不随丈夫去西北吃风沙了,在西北,日常吃的水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这两年,宋氏觉得自己老了五岁。可是还要怎么早知道呢,明明她已经嗅到味道了,但是她自以为,谭定带着议过婚的女儿上京来,说是让女儿散散心,实则,是要将漂亮的女儿,当一件礼物送出去,用来铺平中信堂的商路。那家能让京畿之地的宗族俯首的人家,也就是收了谭家的女儿做个妾,哪知道,会用如此郑重的礼数,将谭家的女儿娶进门。

宋氏,心痒痒啊。

当然,她会说服自己,她不是自个儿心里痒痒,过几天,谭志继也要过来了,一起筹备谭芳芷的婚事,她是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前程着想,让丈夫和儿子有前往公主府拜会的机会。

母女几个话说到这里,谭逖回来了,带着一匣子要呈进礼部的文书,依样拿回来了。

候见候见,又是坐了一天的冷板凳,宋氏起身,把主座让给谭逖,又给谭逖捧茶端点心,抱怨的话不由得出口了,道:“吏部好大一帮的人,就是这么的忙了,接一接东西的空儿都没有。”

“吏部尚书突发恶疾出缺,吏部左侍郎遭到弹劾,自请回避,现在吏部是忙做一团,先不急。”谭逖和悦的说道:“这样我们一家还能在京城多团聚几日。”

谭芳时谭芳芷从公主府回来的,谭逖不免也问几句公主府里的事。

谭芳芷说,看见了公主府的长孙。

谭逖连忙问,那个孩子长得是否壮实,公主府没有对外宣扬,但是也默认,这个孩子是早产的。

谭芳芷笑道:“嗯……还不会说话,白白嫩嫩的一团,小孩子本来就长得可爱,却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又娇憨得很,漂亮的像女孩子。”

谭芳时点谭芳芷的嘴,道:“你倒是会说。”

谭逖呵呵呵的笑道:“孩子养回来了就好。”

谭芳芷又说她们什么时辰离府,谭芳时就说,谭令驰提前从国公府的蹈道馆出来,送她们姐妹回来。

宋氏忍不住的道:“我在屋里听到‘小公子’,还以为她们姐俩儿是郑家的公子送回来了,吓了一跳,原来是叔叔家里的小儿子。”

尽量压抑着泛到喉咙里的酸水,谭家的儿子,田氏所生的儿子,谭令驰,倒成了公主府的小公子,镶金嵌玉,派头肉眼可见的富贵。

“这就是阿定的福祉了,昔日他待他人之子如亲子,今日他的儿子养在别家,亦如亲子。”谭逖纯纯的感慨,和女儿们再闲话家常。

谭芳时不断的瞄向宋氏,渐渐不语。

谭逖约莫领会了意思,说肚子饿了,要吃沃面,这是雅溪的一道面食,他们在西北买来的厨娘还做不地道,这两年宋氏在谭逖面前很伏低做小,就被支出去了。

谭芳芷还在,不用避着她,谭芳时朝谭逖跪下,平静的说了,谭慕妍给她指出来的路,道:“父亲,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的。乡里那些劝我再嫁的话,有一半的话头,落在儿子身上。嫁个男人生个儿子,我该过这样的日子。但是我想,我乃进士之女,上,有父兄可以庇护,我总可以过得潇洒一些,没有丈夫,我也能有一个儿子。”

还是谭芳芷在这里,有些话谭芳时不能说。有些女人,借着儿子麻痹自己,想要熬下去,晚年享享儿子的福,她们真能享了福再走吗?生活的辛劳,普罗大众不能幸免;生育的摧残,高门贵妇也不能躲避;日子,本应该携手共济,但是,多得是不如意的男人,不得不应承侍奉罢了,再有公婆妯娌小姑子一家子,若有烦难,很多女人熬到半路就走了,享儿女的福,不过是给自己画的一张大饼,她作为进士之女,如果真的像她的娘,宋氏说的那么有分量的话,她就想任性一回,走一条捷径,没有丈夫,她也可以有儿子。

面对眼前平静的女儿,谭逖的惊讶很快平复了下去。

他在惊讶平复下去以后,又很快的把在雅溪的近亲都遴选了一遍,最后泛出一丝苦笑。

他和谭定不一样,谭定家里,两代人好歹攒了点家底,他是农家子出身,没有祖上的积累,周围一圈亲邻,还就他家,算殷实的了,那也不够啊,读书是费钱的事,他有天赋的,但是没有到天纵英才的地步,一日日的光阴珍贵,他要么读书,要么谋生,只能一心走一条路,所以在他举业有所成……考中秀才不算,穷秀才多了,在他中举之前,他家是很拮据的,甚至到了要靠拆借维持生活的地步。

宋氏嫁给他的头十年,儿女生下来了,他又没有营生,是最艰难的日子,只能勉强度日,还要遭受亲友间的嘲讽和冷脸。

后面他出头了,前倨后恭。

这也怨不得那些人。

仓禀足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

他的女儿想要一个嗣子,有的是人家把新生儿送过来,但是不知荣辱,不知礼节的人家,他们的儿子不能要。

这个嗣子的后面,要干干净净,不带一丝缠连。

“这事我知道了,不可再与旁人提及。”

一个女子想要脱离男人的凝视,男人的掌控,男人们不会轻易答应,女人们也不见得,会喜闻乐见。

所以此事一旦说开,就要迅速达成。嗣子立刻抱养过来,定下母子名分。

床帐里,谭慕妍也在和郑焞说这件事。

郑焞咽不下那口气,已经要对谭逖动手了。妻子贪财?有的是官宦之家,丈夫做出廉洁奉公的样子,妻子在后面收尽了好处。夫妻一体,丈夫安家立业,有教妻的责任,那么妻子的品行,就是丈夫的品行,妻子的贪婪,就是丈夫的贪婪,妻子的过失,也由丈夫承担。但是郑焞是很好的倾听对象,准确来说,是谭慕妍说什么,郑焞都喜欢听,他道:“怎么说起这种事?”

谭慕妍也很无奈,道:“一开始不要管,就不管了,管了就丢不开手,不然,没有善果,我会觉得可惜。”

郑焞在摸谭慕妍的耳垂,肉肉软软的,很好摸。

谭慕妍缓缓的说,道:“我问过了,芳时是怎么上京的?她是随单家人上来的,单家人,是我牵线搭桥,让他们认识的。单家,着实不能说,是一帮好人……‘好人’这两个字,也不能苛求,人善被人欺,指望他人做好人,其心也不纯。单家,想要求娶芳时,列出来的男子,也是族中出息的人了,芳时孤身之意决绝,我怕求而不得,单家的人,心生执念而强求,往小了说,违拗了芳时的心意,一个不慎,伤了我们两族的情义,不若用事实来表明心迹:已经有儿子了,就不需要男人了。”

“是吗?”郑焞突然就生气了,一手撑在谭慕妍的耳后,支撑起身体来,生气蓬勃。

谭慕妍哇呜一声懊恼。

她也认错,认一时嘴快把人惹着了,她又烦恼,这个人多大的人了,和阿羔是一样的,就是有了孩子们,也不能越了他去。

嘴上说说也不行。

谭慕妍揽过郑焞的脖子,嘴巴比阿羔更甜,道:“你不是凡夫俗子,你是最重要的,我的最爱,孩子们,只是因你而爱他们。”

谭慕妍都觉得肉麻了,郑焞是听得很受用,很满意了。

谭逖再去吏部候见,打了一个来回的功夫,就回来了,脸上怒不可揭,宋氏正在对镜梳妆,四十好几的人了,也是爱俏的,用着价值不菲的妆粉,怕谭逖看出这样一盒价值不菲,她还舍弃了原来精致的粉盒,用一个粗陋的盒子装着,真是,花个钱也不痛快。

“老爷,你怎么回来了?”宋氏手上在收拾着妆台。

谭逖先不理她,在屋里翻箱倒柜,把他们带回来的行李都翻了出来,没有找到,眼睛盯住宋氏收纳胭脂水粉的妆盒。

女人的胭脂水粉匣子,天天就摆在妆台上,他是不留意的,宋氏天天看着,时时看见,重要的东西,放在显眼的位置……谭逖这么想,人就扑过去了,推开宋氏,把这个榆木匣子全部拉开,里面妆粉盒子,胭脂膏子,青黛,额黄,匣子里一个个盒子,谭逖不耐烦,整匣子倾倒出来。

宋氏啊的叫出来,心疼死了,知道女人的这些东西,贵起来能有多贵吗?与金银玉石等价!像上等的额黄,就是玉石磨出来的啊。

谭逖把东西都倒出来,盯着匣子研究。

宋氏人在打颤,道:“老爷……”

谭逖留意着宋氏的反应呢,见她如此,匣子高举过头顶,狠狠的摔下,随着匣子四分五裂,藏在里面的银票,露了出来。

谭芳时,学会了她的身份,另外一种,也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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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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