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忍辱（十）
秦氏实则秦司徒的远房表姐，当年秦司徒和彩绢大婚之日，张大一家也曾赴婚礼现场。
秦司徒知道张大家的情况，陷害安枝晋的事情还是秦司徒提议的，这在彩绢的册子里清楚地记录着。
纪妈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眼中闪烁着犹豫的光芒。沈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在说，只要纪妈妈守口如瓶，她便能在这危机四伏中觅得一线生机。
顾烨拿出一本册子，本是胜券在握的表情却蓦然转为凄楚的表情，他担心给了安然希望最终却会给她失望。他深知安然内心深处那份最真挚的渴望与追求。
沈唯如此狡猾，他一步棋都不能够踏错。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能够真正给她定罪。
“这本册子是你下人秦司徒的娘子彩绢生前所写，写了你们几人这几年所犯之事。请大理寺卿过目。”顾烨将册子交给大理寺卿。
此案是顾烨上书提及，皇帝亲命大理寺少卿顾烨全权负责，但是大理寺卿仍旧有话语权。
顾烨道：“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另外，我还有一个证人，状告沈太太指使杀手谋杀安府曾经的两个嬷嬷，至于原因，是沈唯曾派这两个嬷嬷害死了安家三房苏娘子。苏娘子当年怀着男婴，生产之日已然难产，两位嬷嬷却阻止三房的人找稳婆，更对身体虚弱的苏娘子下药，最终导致苏娘子一尸两命。传证人燕赤。”
……
沈唯的案子审了整整一上午，安然更是作为证人也上了公堂，将扭肚藤拿出来证明沈唯杀害了她祖母。
当年，祖母罹患重病，沈唯亲自侍奉汤药，其身影频繁穿梭于煎药房与祖母病榻间，自然成了最有嫌疑之人。安府的赵妈妈，对草药一知半解，那扭肚藤一旦晒干入药，混杂其中，更是难以辨认。然而，对于药渣中是否含有此藤的些许痕迹，赵妈妈心中却隐约有着一丝模糊的记忆。
赵妈妈甚至记起来，当年沈唯用药的时候说这些药都是对祖母的病大有好处，不让赵妈妈动分毫。
祖母等人也是没想到沈唯已经心狠手辣至此，连她这个耄耋老人都不放过。
其实沈唯的罪不仅于此。但这些杀人罪名已经够沈唯判处死刑的了。
亲眼目睹顾烨对沈唯宣判的那一刻，安然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即便此刻，安玲珑在公堂外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呼唤着母亲，那凄厉的哭喊声穿透人群，直击人心，而安然却如同置身事外，脸上未露丝毫动容之色。
当年她失去母亲的时候，大房一家可有人关心过她吗？如果不是祖父母的话，她还有活下去的念头吗？
祖父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沈唯却又亲手将养大她的亲人的命给夺走了。
今日的罪名是沈唯应有的报应。
许昌一手轻抚着快哭晕的安玲珑，看见安然从公堂里走出，喊道：“安然。”安玲珑方才注意到她，似乎想到什么，急道：“安然，好歹念及姐妹一场，你帮我求求顾大人，放我母亲一条生路……”
安然冷然回答道：“将我赶出安府的时候，你们可曾给过我一条生路。若你能归还我母亲、弟弟，还有祖父祖母，我或可考虑为她求情，但你做得到吗？”
“你的祖父母何尝不是我的祖父母？安然，我阿娘是罪有应得，但是你留她一具全尸，不要斩首示众。”
“哎呀，这不是我们姑娘说了算的。你娘那是犯了杀头的罪，我家姑娘可难求情！”彩珠挤开许昌和安玲珑二人，扶住安然的手臂不留情面地走开了。
彩珠瞧出安然无意理会二人，与之言谈只是徒劳。
安然道：“若我能早日将沈唯绳之以法，彩绢或许现在还活着。”这话是对一同走的赵妈妈说的。
赵妈妈道：“姑娘，这或许就是彩绢的命了。姑娘不过一介商女，怎能与太太抗衡？幸有顾大人在侧。”
“是啊！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话，便没能这么顺利将沈唯正法。”
几人刚回到顾府，便看见顾烨的母亲和丹娘站在府门前。
安然还未开口，顾夫人语气和顺道：“都忙完了吧。”
安然回答：“总算忙完了，不过娘……”
“不必多说。沈唯她犯下大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会念及曾经闺蜜一场替她求情。”
丹娘道：“自沈唯当年嫁给安老爷生了一双儿女后，性情更不如当年了，我们家夫人早已在心底里与她疏远。只是这些年她要缠着夫人罢了。而且我家夫人年轻时屡遭她算计，情谊早已消磨殆尽。”
顾夫人牵起安然的手，柔声道：“然丫头，你这两年嫁给烨儿，我念你还有心结未了，而如今大仇得报，有些正经事啊，该提上日程了。”
安然自然明了顾夫人的意思。
如今她的心愿的确已经达成。“娘，我会的。”
顾夫人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但她心知肚明，即便沈唯之事已尘埃落定，她肩上的重担依旧沉重。跟顾夫人这么说，一部分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在沈唯被抓后，安府的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这自然由萧姨娘回府主持大局。纵然安玲珑和安彬在，却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
因安老爷抱恙，安家生意之权柄本应移交安枝晋。然如此大事，单凭安枝晋一人之力，实难独断。安家的生意暂且仍由安玲珑和安枝晋主持，渐渐地，生意大权交由安枝晋。毕竟，安家大房已经失了人心，安玲珑纵然有心霸占安家的生意大权，但底下的人可不同意，况且安家大房安彬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原本以为安家的事情会渐渐与她再无瓜葛。但阿爷的病还是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当年，说是阿爷因她的事而病倒。至于真相，她大概能够猜到一二。
次日夜幕低垂，顾烨归府，见她神思恍惚，似已洞悉其心中所虑，轻声道：“若你欲归安家探望安老爷，我愿伴你同行。”
当年，因与安家大房的一些矛盾，她出嫁后连回门都不曾有。连见一面阿爷还需要偷偷摸摸闯入安府。
“便当是弥补一下当年未回门的遗憾。”顾烨继续说。
“其实今日赵妈妈来过，说阿爷的病还是很严重，无法言语，但这次大夫见了以后，不再说是心病，而是有人对阿爷下了药，导致他丧失了语言和行走的能力。大夫说，治愈的可能性不大。”
此正如顾烨所预见，“沈唯竟如此狠辣，然恶行累累，终将累及子孙。”
“阿爷虽已无法康复，然安家之业仍需有人继承。大房无望，眼下最有希望者，便是五哥哥。”
“嗯。你打算……这事你自己做主就行。嗯，安然，听闻母亲昨日与你说了一番话，你别放在心里。”
安然微微一笑，“如何能不萦绕于心？她所指者，乃你我两年未真正共寝之事。这两年间，娘虽未直言，然其心意我皆明了。”
“你决定好了吗？”
安然上前，两手勾住他的脖子道：“这事是该提上日程了。不过安家的生意我也不可能完全不管。”
“需要我帮忙吗？”
“大忙不用，明日陪我一起去安府看望阿爷，替我撑撑场面即可。”
顾烨自是心知肚明，她绝不会对安氏生意全然不顾。
“你啊，官场的事情繁忙，我的事情便不劳你太过费心了。安家的事情我能够独自解决。”安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抹智慧的光芒。
她虽然不是官场的人，但还是知道一些官场之事。比如今年年初的时候，回春刺杀宫女的案子。
太尉长孙无忌查出回春是掖庭令（皇宫内的宦官头目，掌管皇宫内女工之事）陈玄远带入宫中的。而陈玄远又涉及高阳公主谋反案。杀手回春很大可能是高阳公主命陈玄远带入宫中的。
当然高阳公主谋反案不仅仅涉及陈玄远一人。此案主要由长孙无忌全权负责，长孙无忌查高阳公主主要是为了打击房氏一族以及其他会威胁到皇权的人。而顾烨可能在里面参与了几分。
房氏一族自从房玄龄走后便不如从前，但势力仍在。顾烨与房玄龄曾有交情，差点因这事与长孙无忌反目。过往的交情和官场形势让他左右为难。
“这官场之事比做生意还复杂。二郎，你一定要小心。伴君如伴虎，一朝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顾烨淡然微笑，“娘子所言极是。不让娘子担心。那么，现在能干正经事了吗？”
安然轻戳其鼻尖，笑道：“愈发顽皮了。年岁见长，反倒孩童心性更重。”两人合衾而眠。
次日，顾烨和安然一同前往安府看望安老爷。过了一月余，安然又回了一趟安家，此番前往，她自是胸有成竹，有备无患。
风萧萧静立一侧，面色沉稳，轻声道：“姑娘，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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