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科考(三)
顾烨白天要上朝并入宫内秘府处理公务。当时书籍珍贵,以手抄方式为主,秘府藏书大多是孤本,能够得见秘府书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秘书省官员因此享有很高的地位。
安然是专门伺候顾烨的丫鬟,他不在府上,安然就没了事情做,负责的膳食菜单哪里都能够写,顾夫人之前说过她若有事不必天天待在赵国公府。
安然遂决定趁顾烨外出之际,前往崇正书院求学以增才情,实则亦欲探望每日赠她纸玩意的许哥哥。每天对顾夫人的晨昏定省是务必不能忘的,这是对长辈的基本礼貌行为,早晨给顾夫人行完礼,送顾烨出门后,她才会离开赵国府。
她是安家的女儿,自然可以在自己家的书院——崇正书院里旁听,且年岁小,在一帮男学子中也不算什么,实际这些学子与她都是有些沾亲带故的,比如有些是堂哥堂弟,有些是表哥表弟,还有一些她不太熟悉的远亲的小孩,七八岁的女孩并非没有,有些弟弟比她小多了。
许昌学问比她的亲戚都好,能力强到可以当他们的先生,平时只课后与各位先生探讨,连先生都觉得没有东西可以再教他。
举家皆知安然与许昌的关系,众人皆加以关照,特许其坐于许昌之侧,各据一桌。
课后,安枝晋领着数位男学子,嬉笑着行至许昌与安然跟前,打趣道:“许兄,瞧瞧,这便是你命中注定的娇妻了。”言罢,便轻轻将安然推向许昌的怀中。
许昌护着安然。
安枝晋又道:“看来就是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就算再怎么死记硬背,再怎么用功读书,就是赶不上他人天赋上的一分,看来就是人笨再怎么学都没用,哈哈哈……”这话是对不远处的安柏说的。
安柏素来性情沉稳,许是近日被安枝晋戏谑得多了,只见他手腕微动,墨锭嗖的一声划破空气,墨汁四溅,瞬间将安枝晋的衣衫染得斑斑点点,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声道:“抱歉,一时失手。”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安枝晋因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没有避开,揎拳掳袖道,“就算你是我兄长,但这次是你先泼我。”
安枝晋、安柏和安然都是同父异母,平时母亲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们年纪慢慢长大,其中的关系更加恶劣。
安枝晋性子野,爱投机取巧,是很多学子的大哥,连年纪比他大的堂哥都听他的,平时在学堂里拉帮结派,安柏面对他并不占优势。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许昌连忙上前劝阻,语重心长地道:“二位贤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还望以和为贵。”
安然心想,当今圣人在玄武门之变中,面对夺嫡之争,不惜杀害亲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何况他们同父异母,各自成长,并没有多大感情。
她仅仅到访了一天,两人就爆发了冲突,由此可见他们平日里的关系是何等紧张。回想起在赵国府共读的日子,他们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争执,那时他们表现出的和睦,或许只是因为在公爵府做客而刻意维持的假象。
学堂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学子们几乎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一派由安枝晋领头,另一派则坚定地支持安柏。拳头与巴掌交织在一起,双方很快便打得难解难分,鼻青脸肿,而眼尖的学子早已察觉形势不妙,匆匆跑去向山长报告。
安然和许昌试图上前制止,却被两群人无情地挤了出来。许昌不幸被误伤,挨了一拳。安然迅速回过神来,急切地说:“我得赶紧去找大伯父!”
许昌道:“不用去了,已经有人去告状了。”
安然想,还是许昌沉得住气,以防再被误伤,两人都出了学堂,站在学堂外等候。不久,山长安弘宇赶来,方才阻止了这场学堂闹剧,询问他们谁先起头的,两方人马谁都不承认,安柏说安枝晋先骂他,安枝晋说安柏先用墨水泼他。
安弘宇问安柏,安枝晋骂他什么了。安柏回答,安枝晋说他笨。安枝晋当然反驳自己没有说过这个话。安然看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反倒没有了同情他们的心思,忍住了方才没笑。
安弘宇平时喜欢许昌,询问许昌是怎么回事,许昌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安弘宇道:“安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毕竟枝晋乃你手足至亲,你理应多些包容与忍让,怎可如此鲁莽,用墨水相泼?再者枝晋,你怎可出言不逊,谓你兄长‘愚笨’?他若‘愚笨’,你便聪慧?平日里你的课业,先生皆摇头叹息,反观安柏,倒是颇有长进……如今竟然还学会打架斗殴了,我问你们打架对不对?看我不告诉你们阿爷,让你们阿爷回去抽一顿……”
大伯父拿起戒尺,差点要自己亲自动手教训,最后忍住不动手,放下道:“还是让你们阿爷亲自教训。今日全部罚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还不许去吃饭。”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叫了一位平日有威望的先生在学堂里管着。
此番纷争,实则与安然、许昌二人无涉。许昌无辜受累,遭人一拳,额上已现瘀青之状。安然紧握其手,轻声言道:“且随我来,我为你疗伤。”
带他到之前与顾烨见面的山亭,安然去书院的冰窖里取了一块冰块,用毛巾裹着,跑回山亭,替他敷着额头。
许昌坐着,她站着,有时要微微俯身看他额角伤口,伤口红肿,若能够消退下去,便不再需要敷冰块了。许昌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道:“六姑娘,我自己来按就行。”
安然道:“没关系的。你刚才是不是手脚也被打到了,还疼吗?我是没什么事情的。”
许昌微微抬了抬手,准备拿走那条裹着冰块的毛巾,却想到就要碰到她的手,便只能由着她道:“多谢。”
安然浅笑,眸光温柔:“无需客气,能得你指点学问,已是幸事。至于长安众人之语,你果真能泰然处之,不为所动?”
许昌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长安百姓说他贪图安家的银子,他何尝不明白这点,道:“世人妄议,何必在乎。做好自己,心里无愧。”
安然心中暗自赞叹,此人胸襟坦荡,确有君子之风,难怪祖父母常对他赞不绝口。
这段时日,她频繁造访崇正书院,每遇学问之惑,必虚心向许昌求教。安枝晋受了教训却没长记性,每日看她与许昌在一起,总叫她“许家小媳妇”。作为学院弟子的“大哥”人物,一群人跟着安枝晋一起喊。安然不在意,听见脸不红心不跳的。
而安柏因受安枝晋戏谑,自知不足,故而愈发勤勉于学。许昌感念太太沈唯之恩,对沈唯之子安柏礼遇有加,时常点拨,二人关系因此愈发深厚。
安枝晋调侃安柏不如许昌的话也没有了作用,挑拨不了他俩的关系。不管安枝晋说什么,安柏一概不理,这也是许昌的建议。
许昌发现自己与安然过于亲近,被人取笑,一日走在学院中,道:“六姑娘,我与你这样于理不合。”
安然道:“不是你说,做好自己,心里无愧就行了吗?”
“我是无愧,就是怕影响六姑娘你的名声。毕竟,你我之间仅有婚约,尚未成婚。”
只是有婚约,却不是成婚。安然道:“我视你如兄长,言谈几句,岂会于理不合?那如果我出去做生意,不是要接触更多的人,你也会说于理不合,会影响我的名声吗?”
许昌想了想,郑重道:“倘若我科举得中,定不会让姑娘在外奔波劳碌。”
“你的意思是未来我只能待在深宅?”
女人不抛头露面做生意,就是待在深宅大院里不能见外男。
许昌没有说话。
安然想,也是,世人皆以此为女子之归宿。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完全长大,身边却有人不停地告诉她未来要做一个怎样的女人,要么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若单纯地相夫教子也就罢了,但深宅中难免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妾室和主妻的矛盾问题,处理不好就是天天怨气横生,美丽的女人都熬成了善妒的妇人。就算许昌未来高中,她也不能保证许昌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当官的有钱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安然后退一步,平静道:“我会与你保持距离。”
“我……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耽误姑娘的名声。”
“你尚且不在乎名声,你觉得我会在乎吗?莫非你担忧自己身为长安第一才子,将来若娶一商女为妻,会遭人非议?或是担心我这商女身份,会让你颜面扫地,故而不愿我抛头露面,经营商事?”
“我……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更没有这么想过姑娘你。”
安然暗觉许昌此人颇为有趣,才情兼备,唯独于男女情事上显得尤为木讷,从不与旁的女子亲近,即便是多言几句,亦似要口吃一般。她虽然是女孩,但比他了解得多,甚至比他看得开。
“你言未曾想过,实则心中已然思量,日后亦会如此。祖母曾言,男女之交,贵在适度,此‘度’存乎你我心间。我与你不过闲话几句,坐于你侧,若你觉不自在,我便移至后方,你眼不见我,岂不自在许多?”
“六姑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许昌在安然背后追。为表示歉意,许昌做了一首绝句给她,是赞扬她美丽大方可爱的。
“雏菊洁白不堪折,清新质朴待入画。艳色芙蓉难比拟,最是人间仙子花。”诗写在一幅开满雏菊的画上。
安然越发觉得许昌有趣,离开龙山时折了一捧山间开放的雏菊花才走。刚好她也喜欢这山间的小野花。
女主前期看起来是呆呆的蠢萌类型,很快就要成长为有魅力懂事的小女人,最后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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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科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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