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泪水

“我也不知道,兴许只是运气好。”燕北堂答道。

魔将显然不信他的说法:“这不大可能吧,我两看守黑渊都几百年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全须全尾像你一样走出来。”

其实他觉得自己说得都保守了,黑渊从很久以前就盘踞在这里,根据他的前辈说,这里从魔族存在开始就没有一个活物能喘着气儿走出来,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族看起来还这么云淡风轻,就像去溜了趟弯一样。

不过吃完饭的人族气色应该没他这么差,跟要死了一样,身上的气息还有点像很臭的鬼,魔将一边撇嘴看着燕北堂一边在心里念叨。

而且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族修士应该不会从黑渊来魔界吧,一千多年前有人族传言从黑渊进入魔界是最为快捷又隐蔽的路径,从那之后他们这些守将听到的哀鸣声里有不少人族的,也不知道人族跑来魔界干什么。

看着面前这个人族那只空洞的眼睛,魔将忍不住腹诽,“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看他这副样子也根本不会老实回答我,可我估计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真是……”

就在他纠结之际,那个前去通传的同僚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着鹅黄锦裙的年轻女子。

他正想凑过去打探消息,却被同僚那幅战战兢兢的表情钉在了原地没敢动弹,他看着同僚毕恭毕敬地介绍那女子的身份:“这位是姬雨大人身边的唤云司,姜丝宛大人。”

姜丝宛与燕北堂互一拱手:“姬雨大人说,你总算来了,她等了你很久了。”

“姜大人说笑。”燕北堂扯出一个笑来。

待两人朝着四方城走去,魔将才壮起胆子凑到同僚身边:“真的是那个唤云司大人?那个陪着君上荡平逆党的肱股之臣姜丝宛,真的?”

“我还能敢假冒唤云司身份么?当然是真的了!我把那家伙说的话报上去后起先没人搭理我,但正巧姜丝宛大人视察下臣,当即就表示要跟着我过来见一见这个燕北堂。”同僚擦了擦额上虚汗,“那群老东西都对着她点头哈腰奴颜婢膝的了,她的身份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了!”

“哎呀真吓人,还好我刚才没做什么冒犯之举,否则要是被唤云司大人一招砍了就完了。”

……

四方城内部看起来和人界的寻常热闹城镇没什么区别,虽然有奇形怪状的店主和路人,还有卖相吊诡的各类新奇商品,但一派其乐融融和乐安宁。

“姬雨大人言出必行,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明君。”

一路穿过那些集市街道,燕北堂不禁感慨。

走在他侧前方的姜丝宛听见他的话,挑着眉看向燕北堂:“君上说您不爱说废话,看来并非如此。”

“兴许如此吧,”燕北堂笑了笑,“若非我庸人自扰,也不必麻烦你家君上两次。”

“呵呵,不过君上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族,她并不介意你的第二次登门拜访,应该说她一直翘首以盼你的再次到来。”姜丝宛话中含着笑意。

正如她所说,在见到燕北堂时,倚在王座上的姬雨扬起了饶有兴致又得意骄矜的微笑。

“拜见魔君。”

燕北堂以魔界的礼仪朝姬雨行礼,姬雨等他站起身时才含笑出声:

“你果然还是来了。”

燕北堂颔首,倒让姬雨努努嘴敛起几分幸灾乐祸,她身子往后靠去,颇为随性自在地扬起下颌:

“可惜你来得太晚,那株泣情离心草被本尊的二哥偷走了。”

这句话令燕北堂下意识蹙眉。

“十年前本尊和丝宛外出办事,王宫被人纵火盗窃,后来查出是本尊二哥动的手,”姬雨提及他的亲人,面露几分讥讽不屑,“他似乎误以为泣情离心草对本尊来说很重要,所以嚷嚷着死也不让我这个乱臣贼子称心如意就畏罪自杀了。”

也就是现在没人知道那株泣情离心草在哪里了,燕北堂意识到这一点,不免心生烦躁。

“他能在王宫纵火行窃,必然有内应下属,或者他既要藏宝,必然逃不脱曾去过的地方,不知魔君可有追查?”

再度开口时,燕北堂的语气变冷了些,这让姜丝宛皱起眉,略略向前一步意欲挡在姬雨侧前方,但姬雨却抬手拦住了她。

“这是当然,他□□了本尊殿内的洒扫内侍,事情败露后那内侍当即全盘托出,但他知道的也不多,我也很想知道到底还有谁在暗中帮助本尊的二哥犯上作乱。”姬雨稍加解释,却也表明她也没什么线索的事实。

“既然如此,我想看看他自杀的地方,以及他原来的居所。”燕北堂道。

姬雨高高地挑起眉,“悉听尊便。”

姜丝宛没再纡尊降贵地亲自为燕北堂带路,而是随手招了个女官领着他先去了姬长明——也就是姬雨二哥临死时待的幽冥窟。

魔族不喜欢鬼的气息,越是强大的厉鬼越是令魔族感到痛苦不堪,幽冥窟便是魔界为了惩戒罪大恶极之徒所设立的刑场,仙札记载,幽冥窟内似乎蕴含着极为纯正的鬼气,可能与鬼仙出自同源。

女官将他带到了幽冥窟外,“燕公子,此处我不便进入,还请自便。”

对魔族的习性有所了解的燕北堂点头,等女官离去后自行推开了那扇门。

莹绿色的冥火在那扇门开启的瞬间挤出了窟内,似是饥渴了太长时间,等不及要把这个送上门的佳肴吞吃入腹,却在触及燕北堂时无声无息地融进了他的体内。

幽冥窟的门再度合上,而燕北堂则仔细查看着幽冥窟内那些陈旧肮脏的特殊镣铐和魔气消散而残留下来的污渍。

在这期间那些冥火依旧不断地飞入他的体内,也使得他心口处的闷胀感逐渐加深,眼睛像是充血一般感受得到突突的脉搏,体内经脉里的两股气息更是凶猛地缠斗在了一起,带起周身细密的经脉崩裂的刺痛。

燕北堂一开始检查完一个地方都需要停下脚步略作调息来平复心境,到每走十步,再到每走一步。

汹涌可怕的热浪在他的躯壳内绵密不断地来回席卷,内心无数的或愤怒或怨毒或癫狂的情绪几欲将他撕成碎片,现在他睁开眼看到的一切甚至都泛起一片血红。

燕北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摸到冰冷的湿意,看向手指时才发觉那并非鲜血,而是他的眼泪。

他都以为自己的泪早就流干了呢,很多次。

在整个燕府被厉鬼屠杀殆尽,姐姐死在眼前时燕北堂觉得自己好像要都把血哭出来了。

那时候漫天的雪落在姐姐被亲人们、以及她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嫁衣上也被洇成血色的冰,他脑海里还残留着姐姐痛苦不堪地让他快跑时那双浸满泪水的眼睛,他带着那双眼睛为父母、为姐夫、为陪着他长大的丫头和小厮、为赴宴的宾客哭哑了嗓子,最后再被抢走一只自己的眼睛,被塞进另一颗罪恶的眼珠。

也许是收留他的那个半桶水的少年师父被鬼穿心而死,让燕北堂流干了泪水。

每次都要偷偷下山把并不熟练的法术教给他的那个少年,总想着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的孩子,应当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他人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招致的恶果,临死还在想着为燕北堂这个爱徒拖住恶鬼,那身昭示愿景的白衣被胸口喷薄而出的鲜血染透,也染红燕北堂落下的眼泪,却没能让宗门的英烈冢里的石碑留下他的名字。

或者是第一次收入门下的弟子惨死在大柯乡的厉鬼分食时,燕北堂在那时真切地感到自己或许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了。

是他太没用,才会让两个弟子认为无法招架那么多厉鬼的围攻,才让她们做出舍出性命的举动,说什么能为师尊分忧解虑,能为苍生斩妖除魔是死而无憾的幸事,但她们本不该死得那么凄惨,是他能力不足,是他天煞孤星,为什么每次他都要看见重视的人浑身鲜血惨死在眼前?为什么他只会害死所有对他付出善意的人?

某个瞬间,燕北堂想起郑南槐被他刺穿心脉的那一刻,想起从他心口喷洒出的鲜血。

“你这么憎恨鬼族,到底是为什么?我也曾遇到过好的鬼魂,但是——对不起,我不该什么也不知道就对你说这样的话,对不起。”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越来越疏远,又越来越怕我离开你的视线了。”

“如果有一日,我真成了恶鬼,你要毫不留情将我诛杀,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许做。”

西州和郑南槐一同堕入的璧纹幻景里,他真想永生沉沦在那个两人都丢失了身份和记忆的村落里,和郑南槐相携着死在美梦里。

但他还是递给了郑南槐那碗药,让他忘却一切,让他做光正清白的擢衡尊师,以为这样做应该是对的。

可惜错得离谱。

燕北堂从地上爬起,从幽冥窟深处捡起了一条尚算光洁的镣铐。

打开幽冥窟的门时,正巧能看见远处四方城内燃起的亮如白昼的灯火。

女官不知何时候在了外头,见他毫无异状,还露出些惊奇之色。

“姜大人说,今日恰巧血月月圆,前二皇子的一处住所可以进去了。”

tedeng~

我在尽量把北子的剖白写得自然一点(流泪)希望大家看得自然

改了一个词,最近写文跟文盲在打字一样

感谢阅读,可以的话想要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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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110章 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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