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由爱故生

再醒过来,眼前就是朴素陈旧的茅草屋顶。

郑南槐深吸了口气慢慢坐起身,看了眼有那么几分眼熟的屋子,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之前他曾借住过的那老伯房子。

“醒了?”

白献涿的声音随着被掀开的草帘一同响起,他晃晃悠悠走到床前,伸出手来去给郑南槐把脉,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出声问这不省心的弟子:

“你怎么突然走火入魔了?那地方,似乎怨气也没有重到这个地步吧?”

谁说不是,郑南槐心里暗自无奈,只得冲白献涿摇摇头,表明他也一无所知。

“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白献涿坐到他旁边,手指夹了夹盖在郑南槐腿上被洗得褪了色的棉被,语气很是稀疏平常:

“这屋子没人住,我急着想把你先放躺下,就不问自入了。”

“没人住?”

“是啊,院门也开着,既是这样,借用一下也没事吧?我以往这样做也没事。”

白献涿以前没规没矩惯了,如今好歹是平霁门的长老,在外行事怎么的也得收敛些许。

人界凡人对修士大多心存敬畏向往,但修士自认为不可凭着这份敬重肆意妄为,是以很是注重与凡人相交的细枝末节。

“没事,”郑南槐摇摇头,撑着身底下硬邦邦的床板下了床,“我差不多了,先回城里......”

“不用了,柳衔文来了这里,就等你醒了。”

白献涿把放在一边的外袍递给郑南槐,等人穿好之后才将那放着戴怜章尸骨的乾坤袋双手奉上。

这烫手山芋拿得郑南槐胸中郁闷愈沉,可这种事要是让白献涿来肯定要闹得不好看,怎么看也只能他来把戴怜章的尸首交给柳衔文。

刚出房门,便看见柳衔文端坐在桌旁一把太师椅上,神色平淡地看过来,郑南槐顿觉怀中乾坤袋好似千斤重。

“擢衡尊师身体可还好?”

郑南槐点点头,便听得柳衔文解释道:

“我已经交代好门堂弟子,城主府的事不会泄露,疏仁说那重蝶谷里的道友尸骨与我修门有关,我才这样急急过来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郑南槐心里想道,又抬眼看了看一脸急切的柳衔文,暗自深吸了口气,抬手去摸乾坤袋,垂眼径直交代:

“没错,据我们分析,这尸骨应当是曾拜入贵修门的戴怜章。”

柳衔文愣在原地。

屋内另外三人都没敢出声,郑南槐捧着乾坤袋的手就那么伸着,缩回来也不是伸着也不好,只能面上平静无波地垂眼看脚下被踩实了的土地。

白献涿倒不是和郑南槐一样的心情,只是他总觉得这种时候不意思意思闭上嘴之后又该被徐若涯唠叨,多一事自然是不如少一事的。

戴怜章的事其实倒也并没有闹得很大,修界中人本就对他人情爱之事不做干涉,更何况那时人鬼大战已过去许久,天下太平,若是有修士与这鬼界美人私相授受,只要不危及他人,哪儿有人管这种事?更别提当时传言无凭无据,空穴来风也不是这么个玩法,总之在白献涿这里,还真不算什么轰动一时的大事。

但对于柳衔文来说,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白献涿忍不住去看柳衔文的表情,柳衔文这张在遥州出了名的风流俊脸实在不适合一脸茫然的样子,看起来又呆又傻,慢慢涌上来一股悲凉味来,看得白献涿心中很是不好受,便把头转开去看窗外已经开始落叶子的槐树。

“我……”

柳衔文伸出手来接过那盛着他师兄骸骨的乾坤袋,只吐出一个字便失了语,低头看着那普普通通的布袋子,眼眶烧得泛起血丝,心中悲凉痛苦难以疏解,只能在这偏僻村落里的茅草屋内独自扛下万千悲绪。

这里并不是可以放松下来的地方,周围也没有可以放肆说出心中所想的人,柳衔文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抬起头,声音艰涩地道:

“我相信二位尊师的判断,但总归需要我修门中人下定断,得罪了。”

郑南槐皱眉,心底不禁泛起一股怜悯来。

他眼见着柳衔文叫着马疏仁在地上铺上一块锦布,又看着柳衔文手指发白地按在乾坤袋上,看他半垂着眼将尸骸取出乾坤袋,半晌都没敢认真看那杳无音讯的师兄一眼。

亏得白献涿留心,戴怜章的尸骨保存得很好,完完整整地从重蝶谷地底被带到了这里,身上那象征着唐剑门的内衬被外头的衣服护得妥帖稳当。

柳衔文蹲下去凝视着那头骨,视线触及梅花烙留下的印记时停了片刻。

“是他。”

他低低说了这么两个字,站起身将戴怜章尸骨重新收回乾坤袋。

“既然是我们的弟子,尸首应该送回门内,两位尊师意下如何?”

郑南槐连忙点头,“其中详细还是得到召剑峰再作细谈。”

戴怜章尽管早就叛出唐剑门并且销声匿迹于修界十数年之久,这么一个大修士忽然被发现死于重蝶谷这种穷乡僻壤内,个中缘由想想也知道绝非随口两句便能说清,更何况戴怜章尸骨内还藏着内含腾龙印的玉珠,更是需要谨慎对待。

柳衔文嗯了一声,“我会与掌门对谈,之后会找个时候与二位共同探究此事。”

目送柳衔文师徒两离开,白献涿戳戳郑南槐手臂问道:

“那咱们是就这么回山上了?”

语气里颇多窃喜之色。

郑南槐翻了个白眼,“是——”

白献涿闻言高兴起来,“下山真的是无趣得很,都不知道为什么山里那些小屁孩整天盼着升为入世弟子之后的首次下山……欸你看这院子里长的槐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长得好不好看啊?要是你也觉得好看我就把这树挖回去种,这地儿埋汰槐树。”

白献涿除了研究各种精巧法器外凡是能取乐的门道都略知一二,逍遥峰上几乎和京州的天下第一楼嘉宾楼一样什么东西都有,对于这所谓闲适雅致的山水园林,自然也懂得那么一点儿,院前院后捯饬得有声有色。

若是往常,这被废弃的民居里一棵长得歪歪扭扭的树,郑南槐多不会对白献涿的奇思妙想有什么意见,但这次他却觉得很是抗拒:

“这树是人家好不容易种出来的,你就别夺人所爱了。”

白献涿顿了顿,“可这屋子不是都没人住了吗?”

郑南槐张张嘴,半天没想出什么话来应对白献涿,最后只丢了句“随你”就转回屋里调息,白献涿不喜欢御器飞行,回平霁门的路上还是得他来出力。

他一坐下便听得白献涿掐诀要把那槐树连根拔起的动静,连忙给自己塞了颗清心丹,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去调息体内灵气周天。

约莫不过半个时辰,郑南槐运息完一周天,再睁开眼院内那棵槐树已经被白献涿收进乾坤袋里,奇鹿长老还贴心地把那地方弄得像从来没有长过树一样,若不是郑南槐自己曾亲眼见过,都要以为那地方一开始就什么也没有。

白献涿不知又逛到哪里去招猫逗狗了,这间茅草屋里只剩下郑南槐一个人,静得厉害。

他刚从床上下来,便感到腹中一阵嗡鸣,涌上来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饥饿感。

抬眼看了看屋内毫无烟火气的摆设,郑南槐忽然想起之前和那老伯一同在这屋子里吃饭,那时这屋子肯定不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凄冷。

似是为了摆脱这无端愁绪,郑南槐走出了屋门,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踱步。

这院子倒也有些热闹,又有青菜又有一些寻常花卉。

他慢慢走到屋后,鼻尖嗅到一抹浅淡馨香,抬眼便看见一丛山茶小小巧巧地簇在墙边,洁白漂亮的花朵团成一堆一堆地嵌在绿叶间,可爱动人。

郑南槐恍惚地走到花前,垂手碰了碰那微凉柔软的花瓣,胸中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荡失落。

他到底还是忘记了好多东西。

他的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在召剑峰他试图凝集灵气入龙图,虽说很是费劲,却也发现了那卷轴之上暗藏的腾龙印记。

就在他刚看清那不怒自威的龙头图腾时便觉得好似茅塞顿开,像是这一举动触发了他身上的什么禁制,忽然涌进来一段破碎的画面。

临崖居的檐廊里,他曾跟在一个身着红衣的高大男子身旁欣喜不已,那时候的他到底才多大,才到那人肩膀高,声音也还是稚嫩青涩的。

他只听得见自己唤那人“师尊”。

师尊。

从他伤愈醒来以后,就没有见过什么师尊,偌大一个临崖居,空荡荡的一座被君山,只有他一个人长年累月地消磨日子。

他也不愿意让徐若涯安排弟子入被君山。

如果他师尊在的话,是不是会热闹一点?或者,他以前还有过师兄师弟之类的?再得寸进尺些,他是不是也有过爱他疼他的父母亲友?

这些执念纠缠着他直到今日,又因为要骗过白献涿的视线,在他身体里把他扯得七零八落,发酵成不见天日的怨憎。

他闭上眼,权当没有闻见过山茶花香,冥顽不灵地转身走了。

tedeng~

这一章应该挺明显的了吧

小南是个很固执的人,骨子带着偏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15章 由爱故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合欢宗的女人没有心

逆鳞

我和反派互相炮灰

纯白恶魔

和宿敌绑定不亲就死的情蛊后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伏鬼鉴
连载中吃蛋糕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