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重蝶谷一行,他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燕北堂,记不起那些过往,而燕北堂也要独自老死在那处小村庄里……
郑南槐胸口钝痛,连带着呼吸时都泛起似有若无的丝丝抽痛来。
额上被燕北堂微凉干燥的嘴唇吻住,传来的微末热度犹如大火中从指尖滑出的水滴落进他心底,让郑南槐将燕北堂抓得更紧了些。
“小南……我离天谴雷劫没剩几年了,而且那时我已修为尽丧,我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他低声地解释,手指轻轻揉着郑南槐泛冷的耳廓,“既然已经决定让你什么都忘了,我又怎么会去再见你,对不起……”
郑南槐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往燕北堂胸口钻去,像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去一样。
良久,燕北堂才听到他闷闷出声:“天谴雷劫算什么,你不是说阮前辈研制出了一种可以躲避雷劫的符箓吗?大不了我们先去找到她,求她帮你画一张。
就算没剩几年又怎样?恰恰是没几年好活了才更要认真对待,死之前也得先把害得我们变成这样的人拉下去垫背!”
说到最后,郑南槐的语气又冰冷起来,“你当年被人从地牢中救出,醒来后就已身在平州,我想困住你的那个地牢应该也在平州境内,穆爻最后的去处不就是平州鱼骨山吗,那我们先去鱼骨山一趟好了。”
三言两语间他就已决定好了幽州此地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要去哪里,燕北堂无有不从,只点点头:“好,不过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加之你先前在泰皇山得到了腾龙印,我想那些人不会留下多少东西的。”
当年侥幸逃出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牢,燕北堂在平州群山里的一处小溪中醒来,短暂疗养后他记起自己曾在地牢里模糊听见“泰皇山”的字样,未经多少抉择他便又往泰皇山赶去。
可惜他那时已是强弩之末,即便发现泰皇山内有一批奇怪的修士在行动也无力查探阻拦,甚至只是在外围偷偷观察就被那些人布下的防御手段重伤,若不是恰巧落入一处隐蔽的崖底,他应当在那时就被闻讯而来的人灭口了。
仔细想来他其实已经足够幸运,恰逢梧桐寺的僧人路经泰皇山将他带回寺内疗伤静养,否则即便未被那批修士发现,也会在崖底伤重至死。
每逢绝处,他都能路遇贵人逢生——直到在重蝶谷再次见到小南,或许天道也网开一面,让他得以偷来这段和郑南槐相处的时光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梧桐寺的浮参大师当初对你的指点应当就是指的邬州……只是邬州可是邬山城的大本营,我们现如今去邬山城那边的话,恐怕会有些危险吧……”郑南槐皱着眉,语气也犹疑起来。
邬山城身为修界表率,所在的邬州里的修士数量恐怕要比其他八州要多上许多,而且邬山城在邬州境内设下的各类用以查验身份的结界关卡比京州还要多,他们眼下身份危险,要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进入邬州恐怕要费上好一番功夫。
而且乘仙宗有度朔鬼门现世,这段时间各地的戒备只会愈发森严,更不好掩人耳目。
“嗯,”燕北堂将下巴放在郑南槐头顶蹭了蹭,“而且我在邬山城当了十年外门弟子也无法靠近内门,这么多年过去,再想要接近邬山城的核心区域的难度只增不减……”
刚刚得到燕北堂记忆的郑南槐自然清楚这一点,他略沉吟片刻,“你打听到邬山城城主暗中似乎和那个江蓝有所勾连,也把这桩事告诉了江宴他们,那这些年里他们还有和你提到这件事吗?”
燕北堂在邬山城十年虽说未能混入内门,但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邬山城城主的附庸与江蓝来往密切这条讯息就值得探究。
可惜也是因为他开始注意这条线索,邬山城的人才会注意到他来历不明,燕北堂只能在最短时间内找了个外出办事的由头中止了对邬山城的调查,并将这个线索告知了江宴和贺行章。
江宴就是宁州碧汀江氏的后人,况且贺江两人去调查远比他自己一个人暗中行事要容易得多,在那之后他才定居在了遥州重蝶谷外的清河村,当时他并未察觉重蝶谷中让他有所感应的东西竟是腾龙印,只是本能认为他应当守在重蝶谷外看着“谷里的东西”。
“没有……”燕北堂摇摇头,“江宴再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还是在镇邪塔里我才再一次听到江蓝这个名字。”
提及此事,郑南槐也想起镇邪塔里的事来。
“说来古怪,当时江蓝在江宴身上种下移花诀害他身死,贺行章竟没有当场留下江蓝的命……”郑南槐迟疑着开口,“以贺行章对江宴的看重程度,这好像不太正常?”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起来,即便那时情况不妙贺行章无法一击毙命,也不该眼睁睁看着江蓝逃走才对,贺行章身上的气势威压可见此人已是修界剑术第一,为何当日只是往江蓝身上戳了几个洞就不再动手了?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郑南槐不堪其烦地捏了捏眉心,小声嘟囔:“这样一想太奇怪了……好像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件事一样……”
燕北堂嗯了一声,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道:“你知道天启么?”
“什么?”郑南槐一愣。
“有些特别的修士会在合适的时机得到天道的启示,可能是梦境、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甚至一瞬间的幻觉,江宴似乎得到了类似的东西。”
他将那时镇邪塔上燕北堂透漏给他的信息说了出来,“他们的确有可能早就知道镇邪塔上江宴会遇到此劫,只是为什么他还是被江蓝得手种下移花诀……以他们的本事要想避开此劫的办法多的是,为什么还是选择——?”
他看向郑南槐,“江宴的确因此陨落了,对吧?”
郑南槐皱着眉,点了下头,“是,我看到过他的尸身,体内的生气已尽数消散。”
只是他那时还不会使用罪业瞳,否则就能进一步确定江宴身体中的三魂神魂是否已经离体了。
“确实奇怪……不如找个机会试着联络贺行章或者宋唐云他们?”
“只能这样了,”郑南槐叹了口气,“这么一说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他闭上眼时甚至感到自己已身处迷雾之中,一时间也摸不准下一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合适,满头混乱的思绪搅得额角隐约泛痛,他下意识揭开被子坐起身来,随后就走下床去,燕北堂忙跟了过来。
“先别心急,或许等洛凌霄回庐江后事情就会有个头绪呢?”他轻声劝慰。
但郑南槐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不,我只是心烦意乱……让我静静吧,过会儿就好了。”
“好……”燕北堂无奈,只能沉默地陪在一边。
郑南槐拉开屋门,浅白的月光登时从外洒入屋内,屋外微冷的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郑南槐就站在门前望着天上那轮弯月,无端想起他先前在白献涿的逍遥峰上看到的月亮……
还有当初在重蝶谷外的清河村,他曾靠在一棵槐树上也这样抬着头看月亮。
那些事都像是才发生过那样历历在目,他心里也依旧藏着许多困惑,虽然不解的东西有所不同。
他坐到檐廊下,握住跟着坐在他身边的燕北堂的手指,像是抓住了可以依赖的什么救命稻草。
“好累啊。”
郑南槐轻轻道,抬眼去看燕北堂的神情。
月色下燕北堂的肤色呈现出清冷脆弱的玉白色,月光映亮他的轮廓,让郑南槐得以看清他的脸庞。
不知道燕北堂原本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郑南槐突然这样想道。
他下意识抬手轻抚着燕北堂遮住左半张脸的符咒,燕北堂抖了抖眼睫,也轻轻捧着他的手指。
“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燕北堂道。
隐居吗?郑南槐挑了下眉,“就像以前在被君山那样?”
“嗯,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在被君山了,那里离得太近了。”
“好啊,一言为定。”
……
洛凌霄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小洛就前来告知郑南槐两人大少主已经回到庐江的消息,几乎是他前脚刚走,洛凌霄就自己过来了。
她脸上略显疲态,但神情尚算平静,可见乘仙宗那边没出现什么难以处理的状况。
“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这就走吧,昨日有人带你们逛了洛府的花园,想来你们应该也发现了那个被铁门锁起来的院子了吧?”
一进屋,洛凌霄甚至没有坐下,只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袖子,“今日家主外出,府内不会有人过来打搅。”
郑南槐和燕北堂自然从善如流,当即跟着洛凌霄往那院子走去。
路上燕北堂还问了乘仙宗那边的情况:“洛少主,乘仙宗那边的鬼门应该没出什么状况吧?”
洛凌霄摇摇头,“一切还好,那鸟妖没有骗人,过几天那扇门应该就会消失。”
她顿了顿,“我还以为有慈怀寺佛子出手,至少也能将他留下来,没想到这鸟妖对上佛子金相也完全不落下风,竟还是让他往南方去了。”
说话时洛凌霄颇有些愤恨,可能是对祁谢安把原本就一团乱麻的乘仙宗搅和得更混乱不堪而心存恼恨吧。
tedeng~
艰难复健ing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5章 第165章 月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