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怀莲噎了一句的唐鸿只露出个极为不高兴的表情,不再吭声。
“才听御凰军统领说过,这凶兽名为荼生,它催生出的幻境似乎是以受困者本身的过往为基本,然后再加以篡改,以诱发出受困者心中的怨怼仇恨?”江宴叹息一声。
怀莲点头,“没错,据仙祖手札记载,此兽来自魔界,乃是这世间万物所有极端情绪的源头,荼生以恶意为食,同时自己又不断滋长这些情绪,所以荼生所在之地,必然充满各种灾祸。”
“清池碧心露原是仙界之物,昔年荼生四处游荡引致天下生灵涂炭恶意丛生,仙祖受天道指点,将碧心露送往下界,以破除荼生幻境。”
“不过,”怀莲说到此处,忽然停下来,附身看着郑南槐的双眼,饶有兴致地提问,“其他道友在服下碧心露后不出半个时辰便恢复清明,但尊师却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不知是尊师孽障过多,罪业深重以至彻夜难眠,还是半生都行路惴惴,犹如行走于万丈悬崖沿上呢?”
怀莲眼眸清澈得如同水晶,倒映出郑南槐一张惨白的脸。
“我……”
“此事无需大师过问。”
唐烨动了动身体,将怀莲的视线挡住,郑南槐只看得到他小半张侧脸。
碰了冷脸,怀莲也毫不在意,反倒垂眸看了唐烨片刻,随即低声笑了笑。
“我又没管住嘴了,莫离迷阵里,唐道友也如擢衡尊师这般难以破除幻境,当时我也好奇询问,还被小仙君斥责过,没想到小僧这么快又犯了错,回去该多抄几页经书了。”
等到怀莲又慢悠悠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唐烨才重又把头转回来。
“我……”
“既然破解了幻境,事不宜迟,我们也该继续走了。”
未等唐烨说话,郑南槐便挣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去找肃霜。
郑南槐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绪。
刚才在幻境中所见的那个男子,和唐烨的真实面貌长得一模一样。
从再次醒来到现在,郑南槐都在刻意压下疑惑,逃避去追问的冲动。
有太多的东西想要问,也有太多的质问想要提,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厘不清到底该怎么办。
肃霜显然并没有被幻境影响太多,郑南槐见到她时,她正拎着斩月刃站在祁谢安旁边,与其他人商议着什么。
见到郑南槐,肃霜便止住了话头,朝他点头示意。
“好在荼生本身并不凶恶,之前被仙祖降伏也使它害怕与人接触,只要不主动攻击,它并不会刻意来招惹,等所有人都恢复好了,我们便可以朝着第十层走了。”
她说完便朝着人群走过去,看来是打算询问情况。
“你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祁谢安走了几步,站到他身侧。
“我不知道。”
“哦……你把所有的东西都忘了……真可怜。”
祁谢安低低地说着,语气平淡。
“你若在乎你以前的事,等我与你一同出塔后,我帮你这个忙,也算报答。”
听他提起出塔,郑南槐便想起一个问题来。
“你要如何离开这镇邪塔?”
“这你不用操心,我既说了能出去,那就自然能出去。”
郑南槐没话说,便沉默下来,祁谢安也不再开口,站在他旁边。
过了片刻,祁谢安突然道:
“到了第十层,你们会死很多人,我会尽全力护着你,但其余的,我可无心也无力了。”
郑南槐皱起眉:“你是不是知道这镇邪塔里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算知道,只是隐约察觉到了而已,有时候我发觉塔内的活物似乎有所减少,但过了几日再看却比原先还多,这镇邪塔应该早就出了问题。在这塔内许多年,我已差不多把每层塔都摸了个遍,可如今我站在这里,却觉得头上那第十层威压极重。
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第十层必有杀阵!”
郑南槐脸色愈发难看,抬脚便要去找肃霜,却被祁谢安一手拉住。
“不行,你要是将此事告知了那只小朱雀,她肯定要和所有人共同商议,以我得经验来看,你们这群人最后推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能力高的人先丢进去趟雷,我可不当人族的挡箭牌。”
祁谢安手劲极大,勒得郑南槐手腕生疼。
“你何必把人想得那样坏?这种事情有违人伦丧尽天良,绝不可能出现,如果你实在担心,我让肃霜不要声张此事不就好了?”
听郑南槐这么说,祁谢安只是冷笑一声,随即松开手指。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只能随你去了,事先声明,若是你们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指不定就又饿了。”
闻言,郑南槐只是皱眉,依旧朝着肃霜那儿走过去。
但行至一半,他又停下脚步,转而去找那个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清运尊师。
说来倒奇怪,他莫名觉得这才结识不过多久的江医师是他眼下最为信赖的人,或许是这人一直在尽力提示他丢失了什么记忆吧。
找到江宴时,这人显然已差不多摆脱了幻境带来的影响,正精神奕奕地和贺行章说话,见郑南槐一脸凝重地走来,下意识也跟着严肃起来。
“怎么了?”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郑南槐心头一暖,靠近了他低声道:
“祁谢安说,十层必有杀阵在恭候人光临。”
江宴拧眉,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贺行章,后者心领神会,转身离开了。
“祁谢安没必要逗你玩,估计是真的,我们先把肃霜和项挽叫来,别惊动了其他人。”
他原本站的位置就处在稍显昏暗的角落,眼下两人严阵以待地说话,正巧能不引起注意。
“嗯,”郑南槐点头,“方才祁谢安说,若是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去,他便要凶性大发吃人。”
他这话转达得认真,颇有些告状的意思,江宴忍不住弯弯嘴角。
“这位祁大人还真会吓唬人,”江宴笑着调侃一句,顿了顿又想起什么,抬手催动灵力唤醒一只清心蝉来,“我从刚才见到你到现在就一直没听到清心蝉的叫声,你是不是又忘了?”
被忽地戳中,郑南槐傻笑一声,伸手接过那只吱吱叫着的清心蝉,收入胸前衣物之中。
“哦对了,这些清心蝉都是我从那个蛊毒圣手程慈那儿得来的,你现在与他认识了,往后我再搭搭桥,需要虫子直接找他要,准有!”
江宴语气柔和亲昵,好似在与家里人谈话一般,弄得郑南槐有些受宠若惊,只能点头。
“等出了塔,又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可以多来找我说话,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多与我说说,总能爽快点。”
他说这些话时,因为不比郑南槐要高,便仰着头,晶亮的眼睛在微弱的火把光亮下熠熠生光,神情认真诚恳,是真心想要为他分担一些郁闷的。
直到此时,郑南槐深刻体会到江宴其人到底风姿独特于何处,怪不得人人都夸赞清运尊师如春风暖阳,也难怪他能过得那样令人羡慕。
因为江宴本身就是一个十足好的人。
“嗯,谢谢。”
江宴脸上笑意愈发灿烂,两人刚说完两句,便见到肃霜和项挽朝着这边走来。
若不是心知这两人到底是为何而来,恐怕无法从这两人面无波动的神色中看出什么异常,肃霜脚步轻盈地停在两人面前,压低声音问道:
“祁谢安可有透露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阵法?”
“没有,”郑南槐摇头,“但他提到,他站在此处收到的威压颇重,应该是因此他才会察觉到有所埋伏,能做到如此地步,绝对不可小觑……但也说不定是因为他现下并不习惯查探周围环境……”
“不可能,鸟妖即便松懈了战斗本能,也会下意识查探自身所处环境的,这是鸟妖与生俱来的本能……我会再好好检查一遍仙祖及其后人留下的卷轴,看第十层拘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哪些地方可能被动了手脚。”
项挽脸色忍不住有些难看,“怎会如此……想不到就在我们眼底下,镇邪塔内部已变得天翻地覆……”
“镇邪塔虽禁止牢固,但这许多年来只进不出,的确可能会发生这些变化,现在想想,从我们第一脚踏入这塔内,就见到了种种不寻常的痕迹,只是那时把它都当作年久失修的结果罢了。”
江宴语气也难得地冰冷下来,“这镇邪塔,可能已被某些人当作囚困饲养手中凶器的地方了。”
四人皆是沉默下来,一股难言的愤怒和胆战心惊同时从心底升起。
“不管怎样,我们必须要到第十层解决那导致我军联络中断的原因,也必须通过十一层的太乙八卦阵才能离开这座塔。”
肃霜与项挽为避免引人注目,只得先行离开。
待两人离去,江宴忽地看向郑南槐,表情有些煞白。
“怎……怎么了?”
见他如此,郑南槐也感到一丝恐惧漫上心头,连脱口而出的疑问也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江宴神情又是懊丧又是怜悯:
“是我疏漏了……我应该想到的!”
“到底怎么了?!”
江宴连嘴唇上的血色也逐渐消退,眼中那份平静已被恐惧和惶恐击碎。
“小南,你……你已是笼中之鸟了!”
tedeng~
在第一卷江宴可以算是小南的锚点了,因为江宴本人的举动和自带buff,小南最信任的就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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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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