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多雨,到了冬日雨夜冷意愈发入骨,让人险些以为自己已冻毙于这看似无害的南方冬夜里。
“这铜山苑里似乎有蛊毒师坐镇,造诣超绝,我的虫子没能遍布铜山苑每个角落,有些地方进不得分毫,我也不敢强行让虫子潜入,”程慈脸色有些凝重,“好在掌门和那些长老们的屋子倒是进出自如。”
此次随行站在一旁的平霁门弟子旌旸惊讶出声:“铜山苑不是寻常门派么?怎还有连您也觉得厉害的蛊毒师坐镇?”
“这谁知道呢,所以咱们这趟还真是来对了,”
程慈看向面前几人,“有几个人很不高兴我们过来,都在商量着怎么把我们打发走,按他们所说,似乎早就收到了我们要来重翻化叶门一事的消息。”
单秋婷皱着眉,“怎么会这样?我们要来铜山苑这件事明明是临时决定的。”
“不奇怪,我们又不是星夜兼程避人耳目地赶来,要想探寻我们的动向很简单。”宋唐云道。
“没错,”程慈点头道,“那几个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了一同下三滥的招数,怎么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的长老,我当年刚出来闯荡都没这么蠢。”
宋唐云嗤笑一声,不知为何程慈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清了清嗓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些人也就耍耍嘴皮子……”程慈顿了顿,“他们好似在害怕什么……”
“难不成是怕我们这次来会查出点什么?”旌旸忍不住疑惑:“怪了,化叶门的事不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了么?时隔这么久他们才紧张?”
宋唐云嗤笑一声,“心虚的蠢货无论给多少时间掩饰,被找上门时都会自乱阵脚。”
他言语间对铜山苑的鄙夷之色昭然若揭,除开程慈的在座几人都有些不解,却也未问出声来。
“不错,现在铜山苑留守本门的人都无需放在眼里,只是——他们的掌门似乎有些问题。”程慈拧起眉来。
单秋婷问:“什么意思?”
“我怀疑现在坐在掌门房中的……并非活人。”
“什么?!”单秋婷吓了一跳,“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并非活人?”
宋唐云却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自己也放低了声音:“血傀儡?”
程慈抿了抿嘴,神色也有些忌惮,“很有可能。”
一旁的单秋婷听到“血傀儡”二字便脸色泛白,血傀儡乃已经覆灭的邪教门派喋血宫所常用的手段,此术会将一个人的天人二魂和后天修出的神魂抽离躯壳,只留地魂,如此一来一个只会听从施术者心念而动的傀儡便已成型。
上次血傀儡再次出现还是在碧汀江家,而那次血傀儡的出现便是依托在七大杀阵——请神龛而存在,那这次会是什么东西在维持血傀儡的运转?
想到碧汀江家,单秋婷不由得看向宋唐云,后者也分外凝重。
“但铜山苑内没有血铃阵或者请神龛……反正除了门派内必有的传送阵,并没有任何古怪阵法存在的痕迹。”程慈忙道,“如果真是血傀儡,那操纵它的人必定就在铜山苑方圆百里之内!”
宋唐云神色稍霁,却仍有些肃然,“不过我们今日在堂上隔着竹帘与那掌门对谈,听他言语,并无任何不自然之处。据我所知,血傀儡并无开口说话的能力……”
“总不能是灵傀吧,那又不是烂大街的东西……”程慈苦恼地咕唧。
宋唐云摇头,“不太可能,制作灵傀的术法只有喋血宫宫主一脉的弟子才有可能习得,临江谒时修界大军已将那些人尽数诛杀,不大可能还有流传。况且制作灵傀要求颇为严苛,这掌门上次修界大会时应当还是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变为灵傀?”
虽不是自己问出的话,单秋婷却是如蒙大赦,若是修界在这时候冒出什么熟练承袭了喋血宫禁术的人,那一场轩然大波势必出现。
然而谁也无法确保此事绝无可能,宋唐云说罢脸色只越发凝重,几人一时陷入沉默,却都在心中不约而同感到些许惊悸不安。
程慈憋了一会儿,丢出另一个话题来试图打破这让他坐立难安的死寂:
“哦对了!化叶门先祖是佛修,我在一个弟子身上看到了一串看着来头不小的佛珠,会不会和化叶门有关呢?”
“佛珠?什么样的佛珠?”宋唐云问。
程慈伸出手指,袖口渐渐隆起一个大包,一只肥硕的白蚕钻出来张嘴便开始吐丝,不多时便织出一张薄薄的布帛来,“长这样。”
众人围过去看,只见那薄布上是一节女子的皓腕,其上系着一串深色珠串,那珠子一看便觉色泽融润,其上又暗刻着极细的经文,绝非凡品。
宋唐云想了想,“有些眼熟……”
倒是旌旸拧眉看了会儿,“呃……这个我好像在嘉宾楼里看到过,好像是……是叫‘兰心菩提’?”
兰心菩提是佛修人手必备的一类珠串,虽说都叫兰心菩提,但不同佛修所持的品质大有不同,木材由最便宜常见的榆木到一颗难求的碧血珠,眼下这串兰心菩提看不出材质如何,但看那经文与色泽程度便知出自佛门大家。
“我们这几人都对化叶门了解不深,对这兰心菩提的认识更是寥寥,程慈,戴着这兰心菩提的女子是谁?”
程慈闻言默了片刻,只见那白蚕脑袋晃来晃去,似是在和程慈说明情况。
“是一个没有师尊的刚入内门的弟子。”
正值多事之秋,想来铜山苑今年刚选入内门的弟子还未来得及分配师尊,是以几人也没有多少惊讶。
“可知道她的名字和如今住在铜山苑哪座山头?”
“我看看……欸,她就在掌门院内,似乎是担着洒扫一类的杂活,名字么……叫丁竹芸。”
单秋婷略一思索,并未对这名字有什么印象,见几人神色与自己差不多,便知众人都与自己一样,对丁竹芸此人丝毫没有记忆。
“这几日反正我们也得留在这里,不如我去试着查探查探这位姑娘,我是女子又是医修,想来要比你们更容易接近些。”单秋婷道。
“也好,我明日去掌门那里提出翻阅籍册,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若真是血傀儡之类的东西,那,那便再行商议吧。”
几人略微商量了下一步该如何做,交谈声渐渐被屋外愈发大起来的雨势盖住。
……
宁州的雪大得惊人。
燕北堂已很久没见过这样大的风雪了,早已被雪水寒风浸得麻木的双腿麻木地前行着,天地间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背上的郑南槐沉重而冰冷,令他常常恍惚有个错觉——自己是在背着一幅尸体去冰天雪地里寻个无人之处自我了断。
宁州极大,燕北堂为了避人耳目,选的是由京州靠近骊州的位置跨过州际,又预备一直从宁州与骊州相交的界线摸出宁州,而宁州与骊州接壤处是一片绵延上千里的荒原,眼下,他正如渺渺一粟,落在这苍茫的雪原之中,也不知要走上多久。
即便是贴上了神行符,燕北堂仍觉得在风雪中寸步难行,然而这里并无可以暂时歇脚躲避风雪的地方,只能顶着风往前走去,若不是有符纸相助,他恐怕会在这难以睁眼的风雪中迷失方向。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眼前的天地逐渐融为一片,无穷无尽的纯白晃得他右眼刺痛,忍不住慢下脚步,用力闭了闭眼,试图缓解被雪地刺痛的感觉,却猛然血气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竟是就这样一头栽在了雪地之中。
……
再次捡回意识时,他感到周围不再是冰冷的无穷无尽的雪原,而是一片温暖的带着人气的柔软被褥,燕北堂猛然一惊,朝身旁摸索着看去,手却落了空,忙挣扎着起身,被一只手拦住。
“欸你这身子刚暖和起来,别乱动让暖气跑出去。”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子声音将他拦下,燕北堂努力睁眼,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眼下正处在一个像牧人居住的用苫毡围起来的屋子里,身旁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皆是穿得厚实,脸颊微红的样子,此刻见他醒来乱动,都过来劝他躺回去。
“我……咳咳,我背上的人呢?!”
许久未开口,燕北堂的喉咙砂纸般刮着,发出令人脖子发酸的声音。
那女孩子忙倒了杯冒着热气的东西递到他唇边,燕北堂却躲开杯沿,仍向周围看去。
“啊呀你别着急,你的朋友我们放在这里呢!”
最开始同他说话的中年女子忙走到一旁,把一床厚实被褥拉开,底下露出郑南槐惨白的脸来。
燕北堂心中一滞,忙挣开盖在身上的软被,扑到郑南槐身侧,努力贴在郑南槐胸口,直到听着一声心跳才松了口气,复又将被褥给郑南槐盖好。
“这下你可放心了,快回去躺着罢!”
两人将他半推半拉地又塞回被子里,重又将那热腾腾的杯子递到他眼前,到了此时燕北堂才接过手来,略抿了一口,又烫又臊的口感令他略微皱眉,直到这时,燕北堂才彻底醒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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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89章 对铜山苑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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